第六章 依前春恨锁重楼。风里落花谁是主?-《旧梦·望春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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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澹台秋瞪大双眼:“阿笙你竟然读我哥的书,我怎么不知道?”

    孟聆笙耳尖滚烫,接过书,讷讷地说了声“谢谢”。

    来到金陵酒家,孙霖和余玫瑰早已等在包厢里。

    孟聆笙早已在联懋片场见过孙霖,与余玫瑰却素未谋面,但她瞧着余玫瑰,却觉得似曾相识,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余玫瑰穿翠绿旗袍梳爱司头,红唇银齿十万分明媚,她展颜一笑:“孟律师,我们在片场见过的呀。”

    孟聆笙这才恍然大悟,原来那天片场拍戏的女演员就是余玫瑰,那天她穿着朴素的戏装,与今天的气质迥然不同,难怪自己没认出来。

    一番自我介绍后落座,等待上菜的过程中,几位电影圈内人士便迫不及待地聊起电影来。

    澹台春水不负快手编剧盛名,在来沪的火车上,他已经大致勾勒出剧本轮廓,只差具体细节。

    云观澜问他多久可以成稿,澹台春水并拢两根手指举起,云观澜问:“两个月?”

    澹台春水冷笑:“两个月算什么快手,两星期。”

    接下来一顿饭的时间里,云观澜与澹台春水、孙霖、余玫瑰几个电影人一直没有停止对剧组班底的讨论。

    他们把联懋的员工及其作品逐一亮出讨论,品评能力,分析风格,推敲名单,到后来,连澹台秋也加入了讨论,她虽然是个门外汉,但也是电影发烧友,从观众角度提出的建议也颇有建设性。

    只剩孟聆笙是个电影绝缘体,说不了门道,凑不上热闹,只好当个旁观者。

    一顿饭结束,班底也拟好了。

    筵席的最后,云观澜站起来,端着酒杯郑重地道:“诸位都是电影圈内的一流人物,这次云某于此请诸位集结,不只是为钱,也不只是为名,更是为一位可怜女子。她被世道辜负,早已心灰意冷,不指望电影能救她性命,却仍然授权联懋拍摄她的一生,只因云某也曾为她奔走。这样一个身陷泥淖却仍旧心怀感恩的人,不应该落得个含冤而终的下场。我希望诸位竭尽所能,能救她性命固然最好,如果不能,至少也让大众知道她的冤屈,不要让她背负着污名死去。”

    第二天,孟聆笙正式向地方审判庭提起上诉。

    两个星期后,澹台春水的剧本如约交付。

    拿到剧本,云观澜马上给孟聆笙打电话,电话里他对澹台春水的剧本赞不绝口,甚至直接读了一段。

    放下电话,孟聆笙“哧”地笑了,她蓦地想起来,上一次云观澜读书给她听,也是读的澹台春水的作品,只不过那次是在春暖花开时读情爱缠绵的《春荫梦》,这次却是在凛冽西风里读哀伤悱恻的杀夫案。

    一阵冷风吹进来,孟聆笙打一个寒噤,转身关上窗户。

    一周后,杀夫案在联懋闸北片场开机拍摄,暂定名《杀夫》。

    开机那天,作为法律顾问,孟聆笙也在。

    结束时,摄像师喊大家拍照留念,主创们排成一排,孟聆笙想要开溜,却被余玫瑰一把抓住,笑着推搡到云观澜身边。

    孟聆笙低声对云观澜说:“这样不好吧?我只是一个顾问,站在这种位置……”

    作为老板,云观澜当仁不让站在正中间。

    可她孟聆笙有什么立场站在云观澜旁边?这里站着的该是导演、编剧,再不济也该是男女主角。

    云观澜一把握住她的手臂,笑道:“你安心站着就好。”

    隔着一层布料,他的掌心依然滚烫,孟聆笙低头抚平衣服上的褶皱。

    摄像师喊:“都向中间靠!”

    大家纷纷向中间靠拢,孟聆笙也只好向着云观澜挨近一步。

    摄像师犹觉得不足:“还是拍不全,再向中间靠!”

    孟聆笙被挤得又向云观澜挨近了一步。

    摄像师摆弄半天,再次无奈地道:“再挤一挤!”

    队伍再次收紧,孟聆笙被迫侧身站着,小半个身子与云观澜相叠,她比他矮了整整一个头,仿佛依偎在他的怀里。

    摄像师比个“ok”的手势,按下了快门。

    当天,《新民早报》上刊登了《杀夫》开拍的消息,第二天,更多报纸上刊登了九州电影的新片《吉祥里杀夫案》的开机消息。

    联懋要拍《杀夫》的消息捂得很紧,显然,九州电影并未料到会有人中途截获,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只好仓促开机。

    但云观澜不敢放松。九州电影心术不正,只图赚钱,肯定会想尽一切办法抢占先机,什么电影质量,什么职业操守,对九州来说,不过浮云耳。

    他给孙霖下了死命令,无论如何,都要在二十天内完成《杀夫》的拍摄。

    《杀夫》成了联懋电影的头号任务。

    作为经验丰富的老导演,孙霖把控有力调度合宜,全剧组加班加点,拍到半个月时,进度已经过半。

    这一天是冬至日,偏偏剧组为赶进度要拍摄到深夜,云观澜作为老板去探班慰问,也邀请了孟聆笙一起。

    他驱车到圣约翰大学门口等孟聆笙,孟聆笙来时手里提着漆盒,云观澜好奇:“这是什么?”

    是一盒点心,孟聆笙探班的礼物。

    云观澜笑:“哪还用得着你特地带点心,我早在金陵酒家订好了筵席,让他们直接送到片场去。”

    孟聆笙撇嘴:“你有金山银山,我也有我的寸心寸意,况且这是我亲手做的,外面可买不到。”

    云观澜伸手掀开漆盒,小巧玲珑的糯米团子压制成梅花形,呈淡淡的粉色,码得整整齐齐。

    “你还会这手艺?我还以为孟大律师的双手只会翻法典呢。”

    孟聆笙嗔道:“我也只会这一样,小时候在老家,每年冬至我娘都会做梅花糕。”

    趁她不注意,云观澜飞快地拈起一个团子塞进嘴里,孟聆笙哭笑不得,云观澜咽下团子,正色道:“剧组有好几十号人,你这些点心肯定不够分,我这叫先下手为强。”

    孟聆笙打掉他的手,把漆盒牢牢护在怀里:“电影要是拍得好,我专门做一盒送你。”

    到片场时,恰巧金陵酒家的筵席送到,于是暂停拍摄,几十号人热热闹闹地挤了三张桌子一起过冬至。

    孟聆笙被余玫瑰按到主桌上和云观澜挨着。云观澜是个笑脸老板,联懋片场里没人怕他,大家成群结队嘻嘻哈哈地来向他敬酒,捎带表达对孟聆笙的仰慕,感谢她的梅花糕。

    员工们敬她的酒都被云观澜挡了下来:“你们孟律师不擅长喝酒,她的酒我代饮了。”

    余玫瑰斜着眼睛看孟聆笙,嘴角勾着笑,孟聆笙被她看得耳朵发烫,伸手去夺云观澜手里的酒杯:“我自己可以。”

    云观澜攥住酒杯不松手,眼睛里尽是坏笑:“是吗?你可想清楚,如果你醉了,我就只好送你进宿舍啦。”

    这话果然奏效,孟聆笙乖乖垂下了手。

    酒足饭饱后,剧组重新开工,云观澜和孟聆笙站在孙霖旁边看拍戏,正拍到女主角在纺织厂做工人第一次拿到薪水,因为心情愉悦,忍不住哼起歌来。

    云观澜凑到孟聆笙耳边,悄声道:“澹台给女主角设计了很多唱歌戏。”

    他的声音虽然轻,但孙霖耳朵更尖,孙霖这个人,平时笑眯眯的,但一开机就是片场霸王,谁的账也不买,他把剧本一摔,黑着一张脸:“这里是片场,说悄悄话请去别的地方!”

    云观澜做了个鬼脸,拉起孟聆笙的手:“走,咱们出去透透气。”

    推开门,凉风扑面,细碎的雪花融化在脸上,云观澜惊喜道:“下雪了!”

    孟聆笙眯着眼睛仰头看,高高的路灯投下的姜黄的伞状灯光里,细密的雪花如盐粒子般飘洒下来,兜住人脸,满面寒凉。

    才十二月末,这少雪的南方城市竟然降了初雪。

    云观澜转身回去,不多时拎了两把伞回来:“偷了个道具,凑合用。”

    他拎的是两把油纸伞,一红一绿,撑开来小小的只够遮头,好在雪势不大,打在伞面上,发出“啪啪”的轻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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