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一楼烟雨-《玫瑰之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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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乐静芬说道,“我和你好久不见,这么难得的日子,怎能少了酒助兴。没事,我知道你酒量低,香槟没有什么度数的,和汽水差不多。”

    迟灵瞳笑笑,只好作罢,眼角瞟到萧子辰和陈晨头挨着头,不知在讲什么。

    乐静芬说道:“小迟,还记得我们第一次在滨江见面吗,你坐在学校的餐厅里,看着我大眼睛眨呀眨的,像个问题宝宝,没完没了地问这问那,一点都不迂回。”

    “那时真是纯蠢。”因为年轻,方无畏无惧。

    乐静芬突然神色郑重了起来,拉过迟灵瞳的手。“四年前,也是八月中旬,我开车从滨江把你接去青台。现在,我又来了。小迟,跟我回青台,好吗?”

    乐静芬在泰华号称女王,做事、说话,都不让须眉,雷厉风行,手段狠辣,这样放下身段对迟灵瞳说这番话,可能也是她人生中绝无仅有的了。“商场如战场,谈不上如履薄冰,但也得步步为营。我对人从不敢放下全部信任,哪怕是最亲的人。可我实际上还是个女人,巴不得有棵大树能依着。以为和车诚夫妻这么多年,孩子都读大学了,他一定是我最可依赖的人。结果呢?”乐静芬苦笑,“而你真的让我很器重很器重。内心里,我有点当你像女儿。没想到……唉,后来我知道其实是我太多虑了,当爱情来到的时候,我们谁会预料到对方是谁呢?我当时真的头昏了,在你最悲痛的时候那样对你,而你还为泰华争取到了听海阁的项目。小迟,无数个夜里想到你,我就觉着做人做上司都很失败。但我想失败不可怕,只要懂得改正。你会给我改正的机会吗?”

    乐静芬真的是推心置腹,坦诚真挚。迟灵瞳心里说不出什么感觉,许多情绪胶着在一起,慢慢泛起了一种很莫名、很强烈的涩意。恋爱的日子里,迪声为了尊重她,在公众场合,处处配合她,与她保持距离,就连见面都是跑到僻静的桂林路。有她这样的女友,他有没有觉得很委屈呢?

    “乐董,我敬你。”她端起酒杯碰了碰乐静芬的杯子。她真不恨乐静芬,在商言商,太过感情用事,那就是家长里短。

    “你同意与我一块回青台?小迟,你放心,我会尊重你所有的决定。我没有对外声张你在滨江,听海阁项目施工中,图纸上有些不清楚的地方,我也只是让陈晨负责解决,尽量不打扰你。我知道,任何人遇到那样的事,都需要时间去疗伤。现在你身边有了萧教授,我想你已痊愈。灵瞳,老天给了你这份设计天赋,你不能暴殄天物。”

    “乐董,谢谢你这些年来的厚爱,但我不得不再次让你失望。原因我上次就和陈晨聊过,我也想回到泰华,也想能重新设计好的作品,我可能真的是江郎才尽。”

    “不会的,可能因为裴迪声生前是恒宇的老总,你觉得远离建筑业,就不要面对那么残酷的现实。这是一个结,你解不开,选择了逃避。恒宇现在的总裁是裴迪声的哥哥裴迪文,也就是宋颖女士的老公,哦,听说他们刚添了位千金,恒宇依然雄居地产的首位。小迟,你该正视这一切了。哦,对不起,不该说这些的。”乐静芬想到萧子辰在场,抱歉地抬起头。

    萧子辰冷着脸,眉宇间是有分不耐。乐静芬心想在现任男朋友面前谈以前的男朋友,任何人都会不悦,今天可能不适合再继续这个话题,她忙端起酒杯,“我敬灵瞳和萧教授。”

    “乐董,你请。”迟灵瞳淡淡地倾倾嘴角,把酒杯送到嘴边。金黄色的液体,微辣中带点水果的甘甜,不太难喝,她慢慢地咽下一大口。

    乐静芬又单独敬了她一次,陈晨也敬了,她不知怎么,也不推辞,不知不觉喝了两大杯,菜倒没什么吃,再加上又没吃午饭,不一会,一张脸就像三月的桃花,满面笑春风。

    乐静芬得知萧子辰没开车,她在外应酬多了,酒量不小,连着和他也喝了几大杯,陈晨不甘落后,接着敬。这顿饭,吃得宾客皆欢,足足喝了两瓶香槟。

    其他三人都还好,只有迟灵瞳醉了。迟灵瞳离席时,感觉到整个餐厅好像一个万花筒,晃悠个不停。

    萧子辰步履稳健地买了单。陈晨抢着要去,他摆摆手,“这顿应该我和灵瞳请,下次去青台,我就不客气了。”

    “你和灵瞳真在一起了?”陈晨傻傻地问。

    萧子辰以笑作答。

    乐静芬建议四人去喝杯咖啡,萧子辰婉言谢绝,扶着走得东倒西歪的迟灵瞳,礼貌地告辞。

    “如果想说动小迟回青台,也许我们该走萧教授这条路线!”乐静芬看着小心翼翼把迟灵瞳揽在怀里的男子说道。

    陈晨抓抓头:“乐董,萧教授……其实是灵瞳好朋友的男朋友。”

    乐静芬眼睛一亮:“这不更好吗,他们如果想在一起,在滨江已不适合,避到青台,眼不见为静。”

    陈晨叹气,这是在对牛弹琴么?

    夏末的夜晚,月上柳梢头,从江边吹来的风,浅浅的凉意,吹得迟灵瞳发丝飘飘。她双眼迷离,一出酒店,赖在路边的一棵树下就不肯走了。“这里好难受。”她一会打头,一会拍心口。

    “不能喝浅抿几口不就行了,干吗逞能?”萧子辰没好气地道。

    “我想喝呀!都说一醉浇千愁。以前是爸爸妈妈离婚,然后是迪声走了、工作丢了,许多许多的事,再后来你也让我烦。走吧,都走吧,统统从我身边走开,我就一个人也挺好,挺好……”

    不提也罢,一提萧子辰火大了:“迟灵瞳,你这个骗子……”

    “我骗你什么了?”神智很恍惚,但意识还有一点清醒。

    “你为什么要隐瞒我们以前是男女朋友的事?”萧子辰吼道。

    她脚下发软,站不住,不得不倚住他的身子:“不是隐瞒,真是误会。那次你去泰华,我那样说,是不得己……”

    “因为误会,你就投进了别的男人的怀抱,把我塞给了孔雀?”

    她摇摇头,“不对,不对,我们没误会,是……”

    “是你移情别恋,还是我见异思迁?我们为什么会分开?”

    迟灵瞳给他问得头疼得更厉害了。

    “怪不得我的记忆片段里都是关于你,我问你我们以前有没有关系?你一口就否定了。你知不知道你很残忍,看着我像个瞎子在胡同里摸索着,撞得头破血流,你都不吱一声。当你看着我和你朋友出双入对,你心里面是什么滋味?我对你真的没有任何意义吗?”

    “别说了,别说了,我要回家,我要喝水。”迟灵瞳眼前已经是一团模糊了,只觉得萧子辰的脸越来越近,她“咚”一下往前一栽,倒在萧子辰怀中。

    萧子辰板着个脸,叫了辆出租车,半扶半抱地把她弄上车。她倒挺乖,眼半眯着,一动不动。

    下了车,从她包中找出钥匙,开了门,她挣开他的手,自动自发地爬上床。

    他眉拧成个结,去冰箱里拿了瓶矿泉水,拧开盖子,走到床边,扶着她靠在自己的身上,只觉得她温软如绵,无一丝重量。慢慢将瓶口凑到她嘴边,她骨碌碌地喝下半瓶水,可能是心里面舒服了,小脸上荡起一丝笑意,埋入他怀中蹭了蹭。

    只觉脑中一热,全身的血液沸腾了,人化成了一团水蒸气。她却还不自知,滚烫的掌心抚上他的手臂,来来回回,像在汲取凉意。

    他听得咔嗒一声,心底一根紧绷的弦断了。从前的他会如何,他不知,现在的他,绝不接受命运肆意宰割,哪怕是一丝缝隙,他也要拼尽全力扭转乾坤。这样的时刻,机不再来,时不再有。他非常清楚自己在干什么,也清楚这会有什么后果。下一秒,两片薄唇就吻上了她的眼眉,到鼻梁,到唇,温柔缠绵,小心翼翼。

    她睁开了眼,分不清眼前的人是萧子辰还是迪声。滚烫的吻急速地游走在她的唇齿间,身体一阵战栗。

    “灵瞳……”他沙哑了嗓子,心似乎要从身体里跳出来。他僵直着身子,还是有了一丝迟疑。

    在这样的距离里面,他眼睛里的亮,被放大了,变得沉甸甸的。长睫毛颤了颤,缓缓合上了。

    “灵瞳?”他又叫了一声。

    她应着,柔如一江秋水。这实实在在的体温,这有力的心跳,不管是痕迹,还是影子,一切都还来得及,她要抱住,紧紧地。

    崩堤不过眨眼间,他拥紧了她,亲了下去……

    香槟确实度数不高,对于酒量低得可怜的人,两杯也只是微醺,睡过一夜之后,找不到一丝宿醉的痕迹。

    迟灵瞳偷偷撕开一条眼缝,窗边透着一点薄白,天还没全亮,屋子里暗暗的,萧子辰坐在床边,背对着她,衬衫微皱,头发有一点凌乱,但坐姿却非常端正。她的亚麻连衣裙搭在椅背上,最上面放着她的内衣。

    迟灵瞳再次把眼紧紧闭上,往凉被里缩了缩。感觉床一弹,萧子辰站了起来。她听到他拉开冰箱,倒水的声音,然后水笼头哗哗地响,他大概是在洗脸。他要走了吗?她偷偷地猜测。

    过了一会,脚步声向床这边靠拢,床又一沉。突然,一只微凉的手托起她的脖颈,一条冷毛巾捂在她的脸上。“是你自己擦,还是我帮你?我知道你醒了。”萧子辰声音清冷而又自制,像一柄剑,直接戳中她的壳。

    她不得不从壳里探出头,房内安静得可怕,她的心跳,他的呼吸,都那么清晰。屋子一点点地明亮起来,一切都无处掩藏。她抽出一只手臂胡乱用毛巾抹了下脸,很好,又是一幅蓬头垢面相。她也不徒劳挽救,破罐子破摔。

    “要不要再喝点水?”萧子辰问,搁在膝盖上的手微微地哆嗦,他也很紧张。

    “不要了。”她闭紧干燥的唇,平静了些。

    “那……饿吗?”萧子辰喉结蠕动了下,抬手欲摸她的头。

    她躲开了,把汗湿的掌心在被子上擦了擦,摇摇头,“我不饿。”

    “你没有醉到失去意识,你知道是我,对不对?”剑又戳过来了,她的壳遍体鳞伤。

    是的,是的,她终是被相思逼成了魔,他也算美梦成真。醉酒,只是推波助澜,不管怎样疯狂,她不是乱来的人。而他,纯粹是半推半就。钱秀才还是占了凤凰俦。错也,命也!她狠狠咬了下唇,鼓起勇气抬起头,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直直地看着他。“我们……”该怎么办呢?闯祸时一腔热血,然后才会意识到后果,她怕了。

    “你要敢说当什么都没发生,我现在就掐死你。”他横刀持剑,不允许她后退。

    “我们以前真的不是男女朋友。你那次去泰华找我,是为打听孔雀的行踪,被乐董误以为是我的男友。你和孔雀恋爱三年,这是真真切切的。”她老老实实地交待,不敢隐瞒事实。

    “我知道我们以前不是男女朋友,但现在是了。”萧子辰的呼吸微微急促了些,其实不明显,但她却感觉到了。

    这就定论了?“可是……”

    “没有可是,你给我听着,我是因为孔雀对感情不够忠诚,才和她分手,而不是因为爱上你才决定和她分手。孔雀是什么样的人,你比我清楚。不管什么样的爱,都是有底限的。我没有以失忆为由来始乱终弃,我是忍无可忍。我的女友不是你,也会是别人,肯定的是我和她不可能再在一起。所以请不要再自虐,你没有对不起谁。”

    迟灵瞳反反复复咀嚼着这几句话,她怎么觉着不太对,可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她小小声絮叨着:“我和她是十年的朋友,人生没有那么多的十年……”

    “你的意思是友情大过一切,于是你决定放弃我?”

    “也不是……我……”对着那张面无表情的冰山脸,她识时务地保持沉默。

    “亲爱的灵瞳,我手里有孔雀和那个叫费南的男人幽会的九连拍。那天在海天酒店,她与刘总的亲密互动我也留了底。你说要是把这些放到网上,你心里的愧疚感会不会减少点呢?”萧子辰朝她挑了挑眉,怂恿道。

    “你……像个商人。”迟灵瞳寒毛直竖。

    萧子辰凑近,连被把她拥进怀里:“你再逼我,我就是你仇人。”

    “你会杀了我?”

    他大笑,吻吻她红扑扑的脸颊,“没有十足的把握,我不会轻易出手。而我一旦出手,绝不给对方反攻的机会。灵瞳,我们现在是一条船上的人了,一起沉没,或者,一起上岸,你来选择!”

    选哪种都没区别,她认命!“早饭吃什么?”

    从这一天起,萧子辰没有再回憩园,强势占去了她的半个屋子。他用实际行动证明,所谓一物降一物,这次,她是遇到天敌了,所以别再想这想那!但是,怎么可能不纠结呢?夜深人静,她在床上辗转反侧,他听不下去,扳过她。“如果你觉得这是下地狱,别怕,我会陪着你。”

    她抬手缓缓摸着他的眼睛、鼻子、嘴巴,摸得非常认真、细致。“多久都陪吗?”

    “时光不老,我们不散。”他的手搁在她的腰间,探身啄吻了下她的唇,带有清凉的香皂味扑面而来。在这特有而又似曾相识的气味中,她蹙着的眉慢慢舒展了,不一会,真的倦意袭来。

    他深情地凝视着她,心想,不要太多,就这样,很美好。

    奇怪,两人仿佛相恋很久,都没需要经历磨合期,立刻就进入了平缓的乐章。他把她在篱笆网上的贴子都看完了,他有许多不同的观点,一一说给她听,给了她很多的启发。他陪她去书城,甚至去林场看树木,去郊外看宽敞的排屋。一个眼神,一句叹息,不需多言,就那么懂了。

    八月底的一天,他轻描淡写地提了句以后一周他有六节课,不算太忙。“不回青台了?”迟灵瞳这才意识到,那时,这人使的是激将法。

    “回呀!一月飞一次,住个两三天。”

    迟灵瞳恼羞成怒,两天没和他说话。一个傍晚,她说起初次去他家吃饭的情景,他听着,不插话,不发问。“你不想再找寻以前的记忆吗?”她纳闷道。

    “你占的比例又不大,找了干吗?”细长的俊眸一眯,说不出来的魅惑。

    她听得鼻子一酸,好不容易才忍住夺眶的泪水。这份恋情来得突然,进展却出奇的顺利。只是纸包不住火,滨江这么小,迟早要遇着孔雀,她想着到了那一天必是一场恶战。

    还没等她武装好,孔雀来了,带着冰淇淋,把门踢得吱吱作响。

    萧子辰这天没课,两人刚从江边散步回来。他在看一本外文杂志,她在写客厅的灯光设计,时不时和他搭几句话。听到敲门声,她慌乱地跳起来,目光四下逃窜,看有没有藏身之处。他恨铁不成钢地斥道:“你坐好,我去开门。”

    “萧子辰……你怎么会在这?”孔雀一双美眸瞪出了眼眶,这是秋天的午后,屋里的两个人都身着舒适的家居装。手一哆嗦,手中的纸袋“啪”地一声掉在了地上,里面的冰淇淋洒了一地。

    “你们上床了?”她用的是肯定的语气,手臂高昂地举在半空中,像个斗士。

    “孔雀,正如你所见,我已和灵瞳正式交……”萧子辰平静地看着她。

    “你不要说话。”孔雀打断了他,眼睛咄咄地瞪着迟灵瞳,“我和你交往几年,你那温吞的性子做不出什么翻天覆地的事。我该想到的,该想到的……你先回憩园,我一会过去。”

    “是我追的灵瞳,我爱上她了。”

    “让你闭嘴,你没听见吗?”孔雀声嘶力竭地大吼一声,抓起桌上的一只茶杯对准墙壁“砰”地摔了过去,瞬地,碎片像雨点飞洒在房间的角角落落,“这不关你的事,是我和她之间的事。防不胜防,我这等于是引狼入室。”

    “孔雀,”萧子辰走过去揽住迟灵瞳的肩,音量虽不大,但威慑力不容人忽视,“我们已正式分手了,我和灵瞳在一起,没有对不起任何人,你理智一点。”

    “我们这是第一次分手吗?哪一次当过真了,不就是赌气赌几天,然后又合好了。”

    “我不知道从前有过几次分手,这次是我失去记忆后第一次提,我肯定我是个言出必践的人。我希望我们好聚好散,如果你想搞得轰轰烈烈,我奉陪。”萧子辰语气生冷得足以让屋子陡然进入寒冬。

    “你……什么意思?”孔雀刷地白了脸,她听着萧子辰这话像是赤裸裸的警告。

    “不要说。”迟灵瞳突然推开萧子辰,心中一阵翻涌,她冲向洗手间,连胆汁都吐出来了。

    “她怀孕了?你们偷偷地在一起到底有多久?”孔雀像行驶在高速上,习惯性地向前。

    萧子辰没有回答,跑进洗手间,替迟灵瞳拍着后背。

    迟灵瞳拂开他的手,抹去嘴边的汁液,起身净了净口,“你先回下憩园,我和孔雀好好谈谈。”

    萧子辰断然拒绝:“不行,这是我的事,和你没有关系。”

    “我和她是许多年的朋友,我应该给她一个交待。你走吧,不会有事的。”

    “免谈。”

    她抬起头,恳求地看着他,“我答应你不冲动,很理智。”

    “我不担心那些,我担心……”萧子辰仰起头,深呼吸,“那让我陪在你身边,我不出声。”

    “我必须独立面对,你在只会火上浇油。”

    外面又传来“咣当,咣当”的碎裂声,孔雀不知把什么又给摔了。

    “那我在门外等着。答应我,正视这件事,不要逃避。”他捧起她的脸,深深地看着她。

    她低下眼帘,缓缓点了点头。

    外面的房间内,已是一片狼籍,书散了一地,椅子倾斜着。萧子辰漠然地看了看孔雀,板着脸走出房间,带上了门。

    迟灵瞳咬咬唇,直直地看向已近抓狂的孔雀,笑了笑,“没地方坐了,我们就站着吧!”

    “为什么是他?”孔雀指着她的鼻子,厉声问,“你的男友死了,我非常非常同情。你想念他我也能理解,你想借一个新出现的男人来忘记他,我也支持。可是,为什么是萧子辰呢?你难道不知道萧子辰是谁吗?我们之间一直资源共享,我在你面前绝对不设防,从不隐瞒。怪不得这一次他态度如此坚决,你把我给出卖了,为的是给你扑进他的怀抱铺路吗?”

    迟灵瞳苦笑地摇摇头:“不是的,孔雀。”

    孔雀猛地抬手掴了迟灵瞳一个耳光,瞬间,她的脸上立刻就红肿了。“那是什么?迟灵瞳,从我和萧子辰恋爱时,我就意识到他是你喜欢的类型,我防了你三年,结果,你还是把他诱骗到手了。你抢男人的本事和你读书一样,我佩服。”

    迟灵瞳捂着脸,默默地眨了眨眼。她能理解孔雀,就像东方不败历尽艰辛练就葵花宝典,这代表着一种成就,一份尊荣,你让他自废武功,等于要他的命,这和喜欢不喜欢无关。

    孔雀喘息了一会:“是的,我作风是有些不检点,因为这个世道就是这样,你又不是什么名门千金,又不是富家小姐,你想往上爬,必须要付出代价。可是不管我做出了什么,我想嫁的男人一直是萧子辰,我从没有动摇过这个念头。就连他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我还会愿意嫁他。是的,萧子辰也是个普通的男人,会犯天下男人都会犯的错,奉劝你别紧抓着他的责任感不放。他是个君子,一定会扛起错误的后果。但那样你能保证你会幸福吗?你看看你那后母,从你妈妈手中抢了你爸爸,过得怎样,有目共睹。你要步她后尘?”

    迟灵瞳叹息:“一直以来,你都把他当作你最后的筹码,是备胎,其实,你从没爱过他,也没真正尊重过他、珍惜过他。孔雀,他不是你的私有物,他有尊严,有底线。无论什么样的感情,不用心呵护,都会如没有雨水滋润的禾苗,终有一天就夭折了。他,也许不够潇洒,不够那么风趣,不够那么有钱,但他真的是很不错的男人,他值得更好的女子,你不配。”

    “别告诉我你配。前几天,你还在为那个叫什么裴的男人要死要活,这么快就和别的男人又爱得死去活来,你的爱真廉价。”孔雀讥诮道。

    “我只是惜福,我还来得及抓住他……我怕后悔,怕……”迟灵瞳红了眼。

    “那是他给你买的花么?”孔雀看到窗边的玻璃瓶中养着一束小雏菊。

    “不是买的,是摘的。”拆迁房前方有个花坛,原先的主人栽了不少花。小雏菊刚开,萧子辰早晨摘了一捧回来。

    孔雀突然放声号哭,“他竟然给你摘花……”她扑向那簇花,连同瓶子摔在地上,恶狠狠地用脚踩着,一边踩,一边骂,“我让他送花,我让他送花……”发了一会儿疯,她蹲下来,双手捂着脸,“我和他一起几年,他没给我买过花,也没买过任何礼物。为什么他会对你这么好?为什么?”

    迟灵瞳沉默地看着她。

    孔雀一甩长发,拭去眼角的泪水,挑衅地看着她。“不就是几枝破花吗,有什么稀罕。男人总有个新鲜期,三个月一过,你再看看他是不是还会这样对你?他现在不过是失忆,你聪明,利用了这点勾搭上他。我诅咒你们,有一天他恢复记忆,从前的事都想起来,他和你一起,那就是一种折磨。”说完,高昂着头走了。迟灵瞳目送着她的背影,看到她走向站在路边的萧子辰,用拳头击打着他,把眼泪鼻涕涂满他的衣襟上,又踮起脚吻他。他一把把她推开了,她又扑过去,他又推开,严辞斥责。

    迟灵瞳收回视线,弯下身子,捡起地上的小雏菊。真是坚强的花,一朵朵还是那么鲜艳。

    腰间围上一双长臂,下巴搁在她的颈窝处,她拍拍他的手,好一会,两人都没讲话,就那样抱着。

    “她其实也可怜的。”许久,她叹了声。

    “可怜之人必有可嫌之处。”萧子辰冷漠道。

    也许吧,十年的友情就这么没了,真是色令智昏、见色忘友,她鄙视了自己一把。

    “灵瞳,谢谢你愿意珍惜我。”轻柔的吻落在她的耳背,她仰起头回应。

    世界是如此的复杂、纠结而拥挤,要想清楚地看它,你就得不停地删除、删除,再删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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