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帘卷东西风-《玫瑰之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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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乐董没见过我。”裴迪声敲了下她的筷子,“吃慢点,没人和你抢,讲话时把嘴巴里的东西先咽下。”
她愣了一下:“你们不是有许多场合会碰到吗?”
“那些场合都是副总出面,我对外的身份是frank。”
“狡猾!frank也不行,我以后绝不再坐你的车,免得再被谁看见,我不见得次次好命。”聪明的人懂得见好就收。
裴迪声没继续,换了个话题:“收到房产论坛的请帖了?”
迟灵瞳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是你指使办事人员那样做的吧?”
“度假村风景很好,这个季节,远离都市,好好地放几天假,你不喜欢?”如果他不单独发请帖,乐静芬只怕这次还会把她藏着。
“当然喜欢呀!你去吗,用哪种身份?”
裴迪声嘴角噙笑,目光温柔如水:“吃完了,我们看图纸,我给你带了两本书,介绍中世纪到现代的欧洲建筑史。”
“好。憩园的设计图,我也赶出了雏形,你帮我看看欧洲园那一块。我是以江畔为衬景,所以房屋外墙与屋檐的颜色,我想挑明艳点的。”
“可以,这样显得有生气,不要一味的贪雅。生活还是五颜六色的好。”裴迪声英俊的脸上浮出笑意,明亮的眼中光芒璀璨。
这次房产论坛的主题是:政府为了抑制房地产泡沫,取消二手房贷款,房地产业如何应对这股冲击波?泰华公司一共有六人收到了请帖。乐静芬和两位副总,还有财务经理与迟灵瞳、陈晨。
陈晨真的当是度假,乱花的沙滩裤,夏威夷风情的衬衫,拖着双人字拖。乐静芬哼了声:“小陈,你这是去走秀?”
迟灵瞳在一边偷着乐,陈晨摸摸鼻子,无奈地换上衬衫、领带、长裤,不住地抹汗。今天,青台的温度高达三十五度。
六人分坐三辆车去度假村。房产论坛的工作人员在度假村外放了块显目的标牌,指引着参会人员签到。
度假村里的冷气开得很足,猛地进来,不禁打了个冷战。论坛主席与几个先行到达的地产公司老总在大厅里寒喧,看到乐静芬一行从外面进来,几人忙过来招呼。
迟灵瞳与陈晨属于小人物,自是去前台登记。
这时,楼梯上下来的两个气质不凡的男人吸引了众人的目光。迟灵瞳抬眼,嘴角俏皮地撇了撇。
“灵瞳,那不是……”陈晨低声叫了起来。
迟灵瞳推了他一把,“写你的字,别东张西望。”
“迪声,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泰华公司的乐董。乐董,这就是恒宇的裴总。”论坛主席笑道。
乐静芬一怔,诧异于裴迪声的年轻,两人握了握手,一同说:“久仰,久仰!”
裴迪声向其他几人也点了下头,转过脸又看向乐静芬,“泰华只来了乐董一人吗?”
乐静芬忙把两位副总向裴迪声介绍,然后指了下站在前台的陈晨和迟灵瞳,“那是泰华的两位小设计师。”
“多次得奖的叫迟灵瞳的是哪一个?”裴迪声故作好奇地问。
乐静芬笑笑,语气不无自豪,“旁边那个小姑娘,看不出来吧!”
裴迪声直点头,“嗯,很意外。”
低着头的迟灵瞳心里面冷哼一声,这裴迪声再努力努力,也能去美国争小金人了。
乐静芬与众人打过招呼,几人上楼休息去了,晚上会有一个大的欢迎宴会。
“裴总,不会吧!”站在裴迪声身边的君牧远嘴半张,“你特地从楼上下来,表露身份,就为了与那个迟灵瞳见一面?”
裴迪声幽深的眼底掺杂了一抹笑意,“你吃惊她的年轻吗?”他抬眼看了玻璃门外,热气在半空中飘浮着,起起落落,最近自己的心绪竟然也如此一般。阳光跳跃着闪烁,让他想起那双清灵慧黠的大眼睛。
“裴总,你可是港城的世家子弟。只怕你的人生大事,老太爷早已有安排。”君牧远看了看他,提醒道。
裴迪声若有所思地抬起头,嘴角掠过一丝冷笑:“你错了,我又不是大哥,他才不在意。牧远,我知道我在做什么。”
傍晚,客房的走廊上,陈晨像只没头的苍蝇乱转着。他烦燥地抓了抓用了许多摩丝才立起来的发型,松松胸前的领带,又一次趴在门缝里问道:“迟灵瞳,你到底好了没有?”
他们不是会议贵宾,只是参会的小卒,不能压轴出场,那样显得很不懂礼貌。可是离宴会开席不到十分钟了,迟灵瞳还窝在房间里,可把陈晨急死了。要不是他讲义气,真想扔下她不管。
“好了!”房间内传来一声无奈的叹息声,门终于开了。
“我的姑奶奶,你可……呃,这是你的礼服?”陈晨愕然地看着迟灵瞳身上这件明显极不合身的黑色小礼服,直发愣。两肩的吊带上还扎了两根橡皮筋,像是为了调整尺寸而特意所为。
迟灵瞳拉拉吊带,把长发打开,遮住双肩,“这样呢,会不会看上去好点?”
陈晨诚实地摇摇头,“没什么区别!”他比划了下胸部,迟灵瞳一惊,慌忙捂住胸,紧张地问:“走光了?”
“没有!你没看人家明星穿礼服,都是呼之欲出,而你穿的像校服,太宽太平。”
迟灵瞳耷拉着头,脸皱成了一团,“将就一晚吧!没办法,我没有礼服,又没来得及买,跟颜小蔚借了一件,她比我高挑比我丰满,所以……我就成这样了。”
陈晨安慰道:“你这样穿有你独特的气质,也不错,像休闲装。”
“那不是很奇怪?”迟灵瞳脑门上都是汗。
“你就坐在那儿不动,别人是不会看得出来的。上帝,快点,时间要来不及了。”陈晨拉着迟灵瞳忙往餐厅冲去。
迟灵瞳踩着五寸高的鞋,走得踉踉跄跄。
两人刚到门口,论坛主席引领着各大地产公司的老总们正往里走,餐厅内掌声一片,所有的人目光全看向他们。两人夹杂在工作人员中,趁别人不注意,从边上悄悄挤了进去,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后拍拍心口,相视而笑。
迟灵瞳不自觉地头发一甩,吊带上的橡皮筋露了出来,陈晨指指自己的肩,迟灵瞳忙坐正,把头发别过来,僵如木偶。眼帘轻轻一抬,看到裴迪声微笑向她挑眉示意。
迟灵瞳略略弯了下嘴唇。
自然,裴迪声与乐静芬坐的是正中的主桌,迟灵瞳、陈晨坐在角落上的一桌。
论坛主席是个幽默的半百男人,简短的开幕词讲得特别生动,把场内的气氛一下烘托了起来,然后酒席正式开始,各个桌上的人纷纷举起酒杯。
今晚到会的都是房产界的精英,陈晨平时以见过一两位而自豪,今天精英扎成了堆,他忙得目不暇接,指指那位,指指这位,告诉迟灵瞳各自的来处。这样的场合,迟灵瞳也只得一改平时的随意,端庄而又文雅地坐着,面对同桌人的问候,适时接话或微笑。
度假村是五星级的酒店,一切设施无不奢华,每道菜也是美味至极。可惜,面对美食,谁也不能尽情享用,纵饮才是真正的主题。菜刚上了三道,同桌的认识的、不认识的已熟成了一家人,你敬我,我敬你。主桌上的贵宾们也离桌,开始一桌桌地敬酒。
第一站便是直奔迟灵瞳与陈晨这桌。迟灵瞳站得急,裙摆恰巧夹在了椅缝中,她奋力一拽,右肩吊带上的橡皮筋“绷”地声飞了出去,她狼狈地用左手抓住吊带,惊出了一身的冷汗。可是这一抓,礼服两边的裙摆立刻变得一长一短,但她此时已无力挽救。
“我是恒宇的裴迪声,很荣幸认识各位。”一双长臂适时地挡在了她的面前,遮住对面人的视线,高脚杯中的金黄色液体微微荡漾。
“谢谢裴总。”众人恭敬地齐举杯,一仰而尽。
“你这穿的什么礼服?不等式?”乐静芬站在迟灵瞳的另一边,斜了她一眼,凑到她耳边轻问。
迟灵瞳脸通红,“嗯嗯,今年的新款式。”
乐静芬挑了下眉,“这款式怎么像西藏僧人穿的袍子?”
迟灵瞳挫败得一塌糊涂。
其他几位老总接着各自敬了一轮,然后转战下一桌。
迟灵瞳偷瞄没人看向这里,忙不迭地向洗手间跑去。
“灵瞳!”身后有人低声呼喊。
她回过头,裴迪声含笑向她晃了晃手中的橡皮筋,“还需要这个吗?”
她羞窘地掉转身,硬着头皮道谢,觉得这一晚,脸丢得连个边都找不到了。
“让我来吧!”他打量了下她的礼服,挑了下眉,把她领到一边的吸烟室,里面空荡荡的,墙上一盏淡黄的壁灯,洒下一地的柔光。
“转过去!”他扳了下她的肩,让她面朝里。
她不太自然地转过身,感觉脸烫如火炉。
他看了下左肩的比例,小心翼翼地把她头发别过一侧,不知怎么把吊带割开了,扎成一个秀气的蝴蝶结,再侧身把左肩的橡皮筋也扔去,扎成同样的形状。“为什么不穿适合自己的衣服呢?”
他温热的呼吸拂在她的颈边,语气柔和:“好了!”
她的心无预期地急跳如鼓,慢慢回过身来,撩起裙摆,看看墙上的影子。“你以为我情愿呀!”
“唉,能设计那么漂亮的房子,却不会装扮自己。”他轻轻叹息,不知道自己的神情此时多么的温柔。
“我又不是十项全能。”迟灵瞳不好意思地吐了下舌,“谢谢裴总,那我……回去啦!”
“如果不累,晚上……去海边散散步?”他心里突然升起一个无法抑制的冲动,根本没多想,就已脱口而出。度假村的下面就是海,山里的夜晚,暑气渐弱,走在海边,非常凉爽。
“你们老总没有其他应酬?”
他微微一笑:“那个我有办法推掉。散席后,不要着急冲凉,我给你电话。”
“嗯!”她走到门口,回过头,俏皮地拎着裙摆欠了欠身,然后蹦蹦跳跳跑了。
裴迪声宠溺地一笑,低头看看自己的手掌,刚刚替她扎吊带时,碰触到她柔嫩的肌肤,指间一团滚烫,喉间像卡着什么,呼吸都急促了。君牧远的提醒犹在耳侧,他知道该打住了,不能再向前,不能任事态的发展无法控制,不能自欺欺人,说什么他遇见她,如子期遇伯牙,只是知音相惜,没有别的念头。只是,一切还在他的掌控中么?在那个霪雨霏霏的清晨,他踏上那辆破旧的大巴车向她走去,也许命运的轨道就已经转向了。失笑摇头,从袋中掏出一盒烟,抽出一支,点燃,任烟雾将自己笼罩着,让经过的人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
迟灵瞳出去这一会,又上了几道菜,她拿起筷子夹了一块蛋蒸蟹黄。陈晨激动地向她显摆,刚刚与某个名设计师握了手,还相互敬了酒。
“你看,你看,就是那个。”他推了下迟灵瞳的胳膊肘。
迟灵瞳筷子一抖,蟹黄撒了一桌,生气地扭头对他叫道:“你干吗,没看我在吃东西?”
陈晨嘴巴半张,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大门的方向,“美女哇!”
“现在满大街的雌性动物哪个不是美女。”迟灵瞳懒得理他,筷子举起,准备重夹。
“这个不同,真的,真的……看啦!”陈晨又推了她一下,这次,掉的是筷子。
迟灵瞳一头黑线地抬眼。
不只是陈晨,厅内所有人的目光都被正从门口走来的女子吸引了过去,高挑的身材,极小的脸庞上装饰着精致而又娇媚的五官,举手投足间充满了高贵与优雅。剪裁完美的银色露背晚装,把她一身的雪肤衬托得晶莹剔透。女子仪态万方地向论坛主席伸出纤纤玉手:“对不起,飞机晚点!”
“很美,是不是?”陈晨直吞口水。
迟灵瞳不知“很美”代表的程度是什么,她的视线被女子手腕上戴着的一只腕表黏住了。18k白金表壳,镶圆钻与粉红宝石,18k白金粒纹表冦,镶嵌一颗钻石,蓝宝石水晶玻璃,银色阳光四射漆面表盘,罗马数字,剑形蓝钢指针,织物表面,搭配镶嵌圆钻18k金扣针式表扣,这款表卡地亚在全球限量只发行二十只,名门淑女以拥有一只为荣。
颜小尉总爱把自己的薪水换算成名表、名钻,当时,她指着电脑屏幕上这款女表对迟灵瞳说:“就是我不吃不喝,每月卖二十套房,也得十年,我才能买上这样一只表。”
她还说这表发行时与另一款男式坦克腕表以“情定终生”的噱头博人眼球。总之,这款女表价格不菲。
众位老总争着和美女握手,美女像是心不在焉,一对美目急促地扫过四周,丽容上不易察觉地露出一丝失望之色。突然,她面容一亮,美目流盼,情意绵绵看向通往走廊的方向。
迟灵瞳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脸上浮出一丝轻笑,似是调侃又似了然于心的通透。
“迪声,好久不见!”女子笑得亦娇媚亦清纯,不过,隐约中带着一丝忐忑。
“你怎么来了?”裴迪声快速瞥了迟灵瞳一眼,表情有些僵硬。
“韩主席邀请我来的。”女子笑意不减,“在大陆工作很辛苦吗?迪声,你似乎比以前瘦了。”
“我没觉得。”裴迪声淡淡应道,像是对这个话题不感兴趣。
女子低下头,掩饰去眼中的失落,哀婉地叹了口气,喃喃轻问:“你还是不能原谅我?”这句话,她是转过身去讲的,只对着裴迪声。
迟灵瞳与陈晨都看不到她的脸,这才收回目光。
“电视中的男才女貌让人觉得假,真的出现在面前,才知原来是这么养眼。”陈晨感叹道。
“哪个才?才?财?”迟灵瞳问。
“哪一个都可以美人在怀。”陈晨羡慕得无法描绘。
“不对!”迟灵瞳不同意他的观点。在场的老总们哪个不腰缠万贯,也有学富五车的,可是美女却独独对裴迪声是特别的,“如果武大郎不是卖炊饼的,如果他才高八斗,如果他富可敌国,只是其貌不扬,潘金莲会投向西门庆的怀抱吗?”真正的美女不只爱才(财),同样也重色。
陈晨一愣,“那……你得问吴承恩去。”
“吴承恩?”
“不,不对,嘿嘿,是施耐庵。我是学理的,对文学不太熟悉。”
迟灵瞳白了他一眼:“古代就四大名著,你还张冠李戴。要是四十大名著,你还有救吗?”
“别岔话题,咱们在讲郎才女貌。”
“这个郎,得才(财)貌双全,与美女走一块,才算一对璧人。”
那对璧人呢?迟灵瞳抬起头,发现裴迪声与女子已避开众人,走到一边单独交谈。两人肩挨着肩,手腕上的钻表在水晶灯下,一同发出璀璨的光芒。
“快吃,菜都冷了。”眨眼功夫,已上点心了。按照中国酒桌上菜的先后顺序,再有两道菜就该结束。
“他们说吃完了去k歌,让我俩一块去。”陈晨说。
“你去吧,我五音不全,别半夜鬼叫吓人了。我要回房睡觉。”
“你找借口,上次不是唱得挺好的。”
“知道是借口还问。难道我穿这身校服去?”迟灵瞳瞪了瞪陈晨。
陈晨埋头吃菜:“明天的会,我要发言,你不去我也不去吧!”
“随便你。”迟灵瞳三下五除二扫光碗中的点心,眼角的余光瞟到裴迪声在看向这里,她假装没看到。
水果一上来,众人酒足饭饱,回房的回房,继续夜生活的找场去。迟灵瞳与陈晨来得晚,却闪得最快。
到了客房前,陈晨赖着想和迟灵瞳再说会话,迟灵瞳当着他的面,不留情地关上了门。她开了电视听着,把睡衣找出来去冲澡。到底是五星级酒店,浴缸超大,她泡了一个香喷喷的热水澡,爬上床,差不多头一沾上枕头,就痛快入睡了。沉入梦境之前,她脑中想起和裴迪声的约定。但计划赶不上变化,此刻,裴迪声一定不会怪她失约的。
手机响的时候,迟灵瞳还在梦中。
她已经许久不做这样的梦了。依稀是秋天的黄昏,灿烂的云彩把西边的天空染成了一块彩锦,她还很小,从公车上下来,背着大大的书包。迟铭之站在公寓的大门前,腰里扎着围裙。很奇怪,他一个高高瘦瘦的男人,气质俊逸儒雅,扎着围裙却不突兀,反倒有几分家居的温暖。
他微笑地接过她的书包,摸了摸她的头,悄悄告诉她,妈妈回国了,他做了她爱吃的糯米藕,还有妈妈爱吃的松鼠鱼。妈妈坐了很久的飞机,有点累,在房里小睡,他让她动作轻点,不要吵了妈妈。
她小小声地问:那我可以悄悄看一眼妈妈吗?
迟铭之点点头。
她轻声轻脚地上楼,谭珍躺在她的床上,温婉的面容稍显疲倦,嘴角噙着一丝恬雅的微笑。
瞳瞳是你吗?谭珍没有睁开眼,笑意浓了。她猜不出妈妈是怎么知道她进来的。你是妈妈的女儿呀!谭珍坐起来,招手让她过去,握住了她的手。想妈妈吗?谭珍问。妈妈你想我吗?她也问。谭珍秀丽的眸子闪着柔光,想呀!那你想爸爸吗?谭珍脸一红,瞧见迟铭之站在门外,正温柔地看过来,娇羞地问:瞳瞳,你说呢?她扬起下巴,一定想的,因为爸爸是妈妈的爱人。
谭珍和迟铭之相视而笑,瞳瞳知道什么是爱人吗?她说:两个人一起生孩子、永远不分离,他们就是彼此的爱人。我们家瞳瞳真聪明。谭珍与迟铭之一同抱起了她,抢着亲吻她的脸腮,她咯咯地笑着、调皮地闪躲着。
什么声音?
迟灵瞳不太情愿地睁开眼,室内一团漆黑,她一时间搞不清身在何处。好一会,才缓过神,想起自己在度假村。这种酒店客房,窗帘遮光、隔音,一旦拉上,白天和黑夜没区别。
眼睛有点酸酸的。哪怕已是二十四岁的高龄,迟灵瞳不得不承认她对爸妈的离异至今还是不太能接受,虽然她掩饰得非常好!两个人可以一起生孩子,却不一定会永远不分离。生活是一个五光十色的万花筒,任何情感在其中都被摇晃得支离破碎。这个世界上所有的感情都会拥有开端、高潮和散场,也许是她少见多怪了。
梦里嗡嗡作响的声音仍在继续,迟灵瞳这才发现是手机在震动,蓝色的莹光在黑暗里急促地闪烁着。
“鸟类,你当我这儿是美国时间?”迟灵瞳接电话前,看了下时间,疯了,凌晨四点,她不禁火大。
孔雀吃吃地娇笑:“我刚从电台下班,正准备开车回家,突然想你了。”
迟灵瞳把手机贴在耳边,又闭上眼:“你和萧子辰怎样了?”
寂静的夜里响起汽车发动的引擎声。“我们很恩爱!”孔雀的声音平淡如水。
迟灵瞳嘲讽地哼了一声,“真的?”语调上扬。
“他今天向我求婚了。”
迟灵瞳蓦地睁开眼:“书呆子吃错药了?”
孔雀带有几份显摆的笑出声来,“你这是妒忌还是羡慕?”
“鸟类,你手下留情,国家培养一个栋梁不容易。”
“我又没逼他,是他自愿的。可能他觉得两个人结了婚,一切就尘埃落定。”
“你要不玩那出红杏出墙,他不会这么急的。你怎么蒙混过关的?”
“在我的眼泪攻势下,能有什么过不了关?”孔雀笑道,“我说从前是没办法抹去的,心里面总残留下一些美好的回忆。我现在这么幸福,也想知道他过得怎样,算是与从前真正的告个别。”
迟灵瞳在心里面把孔雀鄙夷了遍:“他信了?”
“如果你在意一个人,即使你明知是谎话,你也愿意当成是真的。”
迟灵瞳再次叹息:可怜的书呆子!“你在凌晨四点给我打电话变为炫耀你即将成为一名师奶?”
孔雀理直气壮道:“不,我想第一个向你说早安!”
“去死吧你!”迟灵瞳气得把手机往被子上一甩,拉起被单,把头蒙得严严实实。
这下哪还有睡意,迟灵瞳把孔雀腹咒得遍体鳞伤,仍不解心头之恨。嘴里嘟嘟哝哝地下了床,把电视打开,几十个频道从前到后、从后到前转了一圈,没一个台可以让她多看一眼的,闷闷地关上了电视,轻轻撩开了窗帘的一角,看到东方隐隐有些发白,晨曦中,远山近海,花木葱绿,美如一幅绝美的画卷。
不如下去散步吧,迟灵瞳无奈道。她简单地洗漱了下,随意穿了件素色连衣裙,头发扎成马尾,从墙壁插孔里拨出房卡,拉开了门。
“呀……”迟灵瞳瞪大眼,不敢相信地看着坐在走廊沙发上的裴迪声。他微躺着,用手托着额头,双腿叠起,身边的烟灰缸中堆满了烟头。听到声响,他缓缓抬起头,笑了,俊目明亮而灼热,根本不像一个熬夜的人。
“你在替酒店值班?”迟灵瞳看看两边,低声轻问。凌晨的走廊,踩在松软的地毯上,都能清晰听到声响。
“不,我在等你去散步!”他站起身,丢给她一个“明知故问”的眼神。
迟灵瞳咽了下口水:“从昨晚等到现在?”
裴迪声一脸认真地点点头。
不会吧,他昨晚不是在陪那个美女?迟灵瞳大大的眼睛里泛着不可思议,“那……你怎么不敲门?”
“一个真正的绅士是不会催女伴的,这点礼节我还有。”他的嘴角不自觉地绽出一丝愉悦的笑意。
“可……现在天已经亮了。”
“嗯,你让我等的时间有点久,但没关系,是你,我甘愿。”说这话时,他的俊眸中光芒陡地一深,语气带有几分庄重。像涉过千山万水,纵然疲惫不堪,但心中的信念不倒。
咦,这人见了下美女,讲话都深沉了许多。“要我表示下感动么?”
“不要太多,拥抱一下就可以了。”他作势向她走近。
“保持距离。”她抬手示意他原地不动,“好了啦,裴总,玩笑开过了就不叫玩笑,而叫骚扰。你喝醉酒免费给我站了一夜岗,我很感谢,一会会奉上小费。现在麻烦你赶快转身,抓紧黎明前的黑暗呼呼去。我同事都住在这一层,让他们看到你,我可没义务替你开脱。”
裴迪声帅气地耸了下肩:“那有什么,最多他们说我这人还是个普通男人,看到不错的小姑娘,就迈不动腿了。”
“然后呢?”她慢慢眯起眼。真要对这位青年俊杰刮目相看了,居然还会开这种恶俗的玩笑!
“然后情非得己、彻夜难眠,跑到人家门前来……”
“像夜莺一样歌唱?”
幽深的眼底笑意更柔了,他摇头,目光如炬:“我的爱情并不是一只夜莺。”
迟灵瞳陷在那目光里,一动都不敢动。突然的,诗情满怀。
我的爱情并不是一只夜莺。
在黎明的招呼中苏醒,
在因太阳的吻而繁华的地上,
它唱出了美妙的歌声。
我的爱情并不是可爱的园地,
有白鸽在安静的湖上浮游,
向着那映在水中的月光,
它的雪白的颈子尽在点头。
我的爱情并不是安乐的家,
像是一个花园,弥漫着和平,
里面是幸福,母亲似的住着,
生下了仙女:美丽的欢欣。
我的爱情却是荒凉的森林,
其中是嫉妒,像强盗一样,
它的手里拿着剑:是绝望,
每一刺又都是残酷的死亡。
这首诗不是她的原创,是裴总本家裴多斐的名篇,她不是很懂,文艺青年说这首诗告诉世人,相爱不容易,相爱不能随意,如果爱了,要勇敢,别让自己后悔。
心跳是快的,呼吸是乱的,人还算镇定。“裴总,你心里面是不是也有个九五规划,让恒宇和泰华永结友好联邦,来个和亲什么的?”
“我说有,你同意吗?”
她沉吟了下:“我同意没用,你能逾越‘第三者’这个障碍?”
他怔然地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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