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父母指婚-《调笑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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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一听完,唐天远就把思路理顺了,问道:“怎么确定土匪是从凤凰山来的?”

    “小的也不知道。”

    唐天远又抛出第二个问题,“土匪从来到田庄到劫粮走用了多长时间?抢了多少粮食?后来是往哪个方向走的?”

    “小的不知。”

    唐天远又问道:“明明是昨晚的事,为何拖到现在才报?”

    “小的……”

    李大王觉得有点无辜。他就是受了孙家人所托,前来向县太爷报个案,再细节的东西他也不清楚。哦,他知道有几条狗惨遭杀害,可惜县太爷又不问。

    唐天远摆手,“罢了,叫几个目击者前来问话,”顿了顿,补上一句,“要脑子清楚的。”

    李大王受伤离去。

    趁这个空当,唐天远让谭铃音先把金子带回去,好好藏。谭铃音回去打开箱子把金子都取出来,看到箱底铺着一层小一号的木箱,小木箱里是空的。合起来,小木箱的体积比金子的体积要大上许多。

    谭铃音有点疑惑,以为县令大人故意充门面,这手段太不高明。但转念一想,她明白了他的用意。

    众所周知,金子压手,同样大小的一块金子,比旁的东西都沉。有经验的人,光看大小和重量,就能鉴别出黄金的真假。当然,这都是内行人的做法。就算你知道方法也不一定能管用,还得有眼光和手感。谭铃音自己也掂金子掂过这么多年,都不敢拍胸脯保证一定不会出错。

    不过,你知道了方法,也就可以避开别人的检查,这是无疑。

    如果一个箱子里装满金子,万一抬箱子的人是行家,很容易就发现疑点。所以县令大人才会往个大箱子里填充其他的东西,为的是混淆视听,又使金子不用在空箱内晃荡。

    谭铃音捏着金子感叹,这县太爷怕是要成精了。

    藏好金子,谭铃音去了退思堂。目击者已经来了,县令大人正在问他话。她走进去的时候,他又问到了为何不早点来县衙报案的问题。

    那目击者是个小老汉,五六十岁年纪,驼背,皮肤黝黑,说话的时候态度恭敬,但目光坦荡。

    谭铃音轻手轻脚地坐在一边旁听。

    小老汉的注意力被她吸引,他没见过这样漂亮水灵的姑娘,禁不住多看了两眼。

    唐天远敲敲桌子,“说。”语气里透着不快。

    一看县太爷要生气,小老汉连忙道:“是,是。那个——”说到哪里了?

    谭铃音插口道:“为什么这么晚报案?”

    “哦,这个,小的也不知。桑管家让我们不许乱说,还让人看着我们。他带着人一早去城里找老爷。小的什么都不知。”

    谭铃音听到这里,有一个猜测。那个什么桑管家看样子挺托大,他不会是想把人看起来自己抓内贼吧?孙员外显然同意了他的建议。但后来没商量妥,或是能力有限,抓不出内贼,只好求助官府。

    唐天远思考了一下,又问:“可还有什么可疑的事情?”

    小老汉摇了摇头。

    “你仔细想一想,那些土匪有什么引起你注意的地方?”

    小老汉眼睛一亮,“有!他们说话不是本地口音。他们自己的口音也不统一,像是从好几个地方来的。”

    流民。唐天远点点头,“很好,还有吗?”

    “哦,还有,有一个人长得特别像老铁。我还很奇怪,多看了几眼。”

    “老铁是谁?”

    “老铁是孙府的杂役。他已经死了。”

    “什么时候死的?”

    “好几个月了吧。”

    唐天远点头,又问了些问题。谭铃音时不时地插一嘴,问到后来,那小老汉的眼神总往谭铃音身上瞟。唐天远有些不耐烦,反正也问不出什么,就让他走了。

    小老汉走后,唐天远笑看着谭铃音,“东西可藏好了?”

    谭铃音挺着胸脯点了点头。

    唐天远知道她善于藏钱。就好比老鼠爱粮食,打个九曲十八弯的洞,藏满粮食。他托着下巴微笑看她,眼神有点黏糊,“不愧是本官的左膀右臂。”

    谭铃音坐得稍远,根本接收不到他的眼神。她就觉得,县令大人夸她能干,她很高兴。

    唐天远有点郁闷。现阶段,他的情意只能通过某些含蓄的方式传达,偏偏谭铃音是睁眼瞎,反应还慢。

    两人一时无话。唐天远觉得,他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她,心情也能出奇地好。

    然后,他一掀眼皮,看到退思堂外探头探脑的黄瓜。

    “何事?”被打扰之后有些不悦。

    “少爷,西葫芦带着家信到了。”

    这是人家县令大人的私事,谭铃音自然不好还待在这里。她告辞出去,带着糖糖一块儿去厨房找吃的。

    糖糖是厨房里最受欢迎的小客人。厨房上至厨子管事儿下至烧火的杂役,都喜欢翻腾东西投喂糖糖。不过县太爷有令,不许喂糖糖生东西,尤其是生肉生血生杂碎之类,否则重罚。

    老丁托着刀,刀上放着一大块凝固的猪血,他拿着逗糖糖,“吃吗?糖糖。”

    糖糖闻了闻猪血味儿,嫌弃地扭过脸。

    这个东西是苦的,不管它多好闻,它都是苦的。

    老丁哈哈大笑,弯腰揉了揉糖糖的头。他转身掀开大蒸笼,“给你们留着哪!”

    蒸笼里有一碗红烧肉,一碗鸡块,一盘蒸鱼,还有两个素菜,两碗米饭。另一个锅里还留着汤。老丁又不知从哪里变出两个凉菜。

    此时早已经过了饭点了,谭铃音也没吃晚饭。她吞了吞口水,“有我的份儿吗?”

    “有啊有啊,”老丁笑道,“县令大人特意吩咐啦,你没吃饭,让给你留点。”

    是县令大人?他今天那么忙,还能抽出空来嘱咐厨房。谭铃音有些感动,想想今天那一桌子红红的菜,也许真的不是恶意?

    糖糖看看谭铃音又看看老丁,它不明白,明明有好吃的,他们为什么不吃,为什么也不给它吃。

    老丁夹着一块红烧肉逗糖糖,“糖糖,来,张嘴。“

    糖糖急得两只前爪离了地,它直立起来,渴望地看着红烧肉,张大嘴巴。

    老丁把红烧肉松开,糖糖准确接住,夸张地嚼着,眯着眼睛一脸的幸福。老丁又哈哈笑。

    谭铃音看着那些菜。这些菜应该有一部分是留给县令大人的,她不如亲自给他端过去?

    正想着,外头又走进来一人,是香瓜。

    香瓜是来给少爷取晚饭的,她看到谭铃音,笑道:“谭师爷又饿了?”这女人经常跑到厨房找吃的,饿死鬼投胎。

    谭铃音知道香瓜不喜欢她,她打了哈哈,没打算跟她扯皮。

    老丁跟香瓜也不算熟,他满心惦记的是怎么逗糖糖,于是把县令大人的饭菜准备好,等着香瓜快些离开。

    香瓜却神秘兮兮地对老丁说道:“听说了吗,我们少爷要成亲了!”

    她摆的是传小道消息的姿态,操的却是吵架的嗓门。谭铃音要是听不到,那就是聋子了。

    谭铃音也不知自己怎么就突然心口一闷,她好奇道:“真的吗,是跟谁呀?”

    老丁也顾不上逗糖糖了,“真的真的?恭喜太爷!这是好事,怎么太爷没提过呢?”

    他左一句太爷右一句太爷地说县令大人,把她家英俊倜傥的少爷叫成一个老头子。香瓜皱了一下眉,道:“这事儿呀,是新定下的,那女方是京城礼部侍郎的嫡女,真正的大家闺秀。”说着,故意看了谭铃音一眼。

    老丁感叹,“哎呀呀京官!这下咱太爷可发达了。”

    谭铃音也有些惊讶。礼部侍郎的嫡女,出身很好,配唐飞龙这么个靠读书进身没什么背景到现在也只是七品县令的,应该算下嫁了。唐飞龙他爹是怎么求到这家闺女的?

    老丁的话显然让香瓜有些不高兴,她扯了一下嘴角,笑道:“不是我吹牛,想把女儿嫁给我们家少爷的人家根本数不过来,这个姑娘家世不算顶好,但我们太太喜欢她的脾性,也就挑了她来做我们少奶奶。”

    谭铃音和老丁都震惊于她吹牛皮的功力。

    香瓜见他们吓到了,很是得意,“总之,有些癞蛤蟆就不要总惦记着吃天鹅肉。这天鹅肉呀,只有天鹅才配吃。”

    老丁忍不住纠正她,“天鹅吃素。”

    香瓜哼了一声,提着食盒走了。

    谭铃音方才并不知自己被她夹枪带棒地刺了,她看着香瓜的背影,问老丁:“你说,礼部侍郎的女儿能看上县令大人吗?”

    她也就是那么一问,但老丁是听说过不少绯闻的人,此刻这话在他耳中便带上几分哀怨。他同情地看着她,欲言又止,最后只是说道:“谭师爷,看开点。”

    谭铃音:“……”是有哪里不对?

    谭铃音做梦了。

    她梦到唐飞龙成亲,她也去了,专管在现场给人端茶递水发糖。因为是梦里,眼神不是问题,所以她看得很清楚。唐飞龙比往常都好看,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人。他穿得人模狗样,喜气洋洋,高兴得合不拢嘴。但是他看到她,就板起脸,指使她做这做那。

    谭铃音不乐意了,“我又不是你的丫鬟。”

    唐飞龙说:“那你是什么?”

    “我是师爷。”

    “师爷就得听我的,我就把你当丫鬟使。”

    谭铃音很不高兴,但奇怪的是她也没反抗。她一边干活,一边看着他们拜天地。拜完天地,新娘子把盖头揭下来,谭铃音一看,长得比仙女还漂亮。

    唐飞龙指着新娘子对她说:“这是我娘子,真正的大家闺秀,你是不是自惭形秽啦?”

    谭铃音怒道:“我也是大家闺秀!”

    唐飞龙不屑,“商贾之家,也敢自称闺秀。”

    新娘子没说话,掩唇笑看谭铃音。

    谭铃音不服气,“经商怎么了!”

    唐飞龙冷笑道:“与民争利,贱业。”

    谭铃音一怒之下,醒了。梦中的红灿灿亮堂堂顿时转成一室漆黑。她开始有些蒙,抱着被子回忆了一下,梦中情形历历在目。尤其是唐天远嘲讽她时的嘴脸,清清楚楚,比真的还真。

    谭铃音又生气了。但是愤怒之外,她又有那么一丝难堪。她真的是商贾之后,虽然自小也是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可是跟他们怎么比。“士农工商”,她和她,和他,差着两个等级呢。

    当然了,一个人无法选择自己的出身,所以她也并无什么怨气。况且她爹当初对她很好,后来给她挑了个名声不好的郎君,也多半是由于她后妈的撺掇。

    再说了,现在看来,那个郎君未必不如意。

    越想越多。这一夜,谭铃音的思路像是疯狂生长的牵牛花,枝枝蔓蔓,东缠西绕,充斥着她的头脑,挨挨挤挤的像是要顶破脑壳而出。她的脑子极度亢奋,再也睡不着,直到天蒙蒙亮,才有了些困意。

    她是不愿委屈自己的,困了就睡呗。

    可苦了糖糖,一大早没饭吃,只好先吃几口奶凑合着。大门又闩了,出不去,它就在院中时不时嚎一嗓子,以表达自己的委屈。

    谭铃音睡得迷迷瞪瞪,听到有人在外面咚咚咚地砸门。她很不想离开被窝,但对方却锲而不舍。

    砸门的是唐天远。他一上午没看到谭铃音,有些担心,便过来看看,发现门是从里头闩着的,糖糖还一个劲儿惨叫。他以为谭铃音病了,敲了会儿大门见无人回应,干脆翻墙而入,刚想敲房门,它却从里头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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