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只是替身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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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蓝又恩和温纪亚彻底陷入了冷战。

    那晚的失控后,她第二日还是做了早餐,可他没有吃,只是站在沙发前远远地看了她一眼——那目光几乎没有温度,接着无声出门。

    她低头,随手将他的那份早餐倒进了垃圾桶。

    之后很多天,一直都是这样。

    连着三天做了早餐没人吃,她也就不做了,每天晚起一个小时,然后在公司附近随便买个三明治充当早餐。

    至于晚餐,她更加不指望他会做,有时在餐厅一个人吃,有时去雨晴那里吃,或者接受周绍丰的邀请,跟着他从市中心吃到郊区。

    大约是跟她见面的次数多了,周绍丰越发觉得和她距离遥远。那种距离是看不见的,就像周遭的空气,无形却存在,生生隔在他们之间,让想再近一步的他动弹不得。

    慢慢地,他似乎也释怀了,美女虽然追不到,但做个朋友也不错!

    “舒研这丫头,最近似乎有烦恼,我这个做二哥的,长年在国外,她和我也不亲,什么都不跟我说。”某日吃饭时,周绍丰的神情颇为黯淡。

    蓝又恩轻笑几声,没说什么。在这个话题上,她尽量避免涉及。

    后来送她到公寓楼下,他想了想,又下车追上她:“如果你有时间,我的意思是……假如可以的话,你能否约她出来谈谈。”

    蓝又恩目色一凛,无声地看着他。

    “其实,你和岑寂之间的事,我后来听说了一些。”说这些话,似乎让他很尴尬,“具体怎么回事我不清楚,但我也明白,他们之间的事一定和你没有关系。只是我觉得,她这个心结,可能只有你可以解开。”

    她静静地看着他,仍是不语,唇边那抹若有似无的笑容令他分外不安,情急之下,忍不住握起她的手:“又恩!你可千万别生气啊,我不是说你故意让他们产生什么误会,我只是觉得,应该是她单方面误解了一些事!你知道,岑寂这个人很闷,不会低声下气哄女孩。而舒研从小被家里宠着,和他在一起一定会很不习惯,会受委屈也说不定!”

    蓝又恩听了这番话,只是觉得好笑,脸上的笑容反倒更盛了。

    “你怎么还笑,说句话啊!笑得我心里都慌了!”他有些无措,拉着她的手捏来揉去。

    “麻烦让让!”突兀的清朗男声自一旁响起,夜色中,少年一手勾着肩上的背包,一手插着裤袋,正冷眼注视着两人。

    “纪亚?你、你怎么会来?”

    “我住这里!周教授,请问你们聊完没有?不要挡在路中间!”

    被学生看见自己的窘态,周绍丰自然有些不自在,又怕放手后蓝又恩会就这么上楼,干脆将她往自己身旁一拉,给温纪亚让道。见他不动,忙说:“你先上去,我和又恩还有事情要谈!”

    纪亚经过他们时微微停步,回头看了她一眼,她的手还被周绍丰紧紧握在手里。他眉头一拧,扭头上了楼。

    周绍丰也没多想纪亚和蓝又恩住在一起的事,只顾着问她生没生气。

    蓝又恩实在有些无奈:“我看起来是这么小气的人?其实这件事,我也不是没有和舒研解释过,她的心结其实不在我这里。不过,既然你已经这么说了,那就让我考虑一下,时机适合的话,我会找她谈,好吗?”见他释然,她举起了自己仍被握着的手,“月满西楼,你打算握到什么时候?”

    “一辈子不放行不行?”话里玩笑的成分占了大半。

    “行!”她说着,作势就要去踹他,他大笑着躲开,跳上车朝她挥手说拜拜。她同样挥挥手,这才转身上楼。

    与此同时,公寓客厅的落地窗前,抵在玻璃上的十指赫然收紧。

    这已经是第四次,她听见他在公寓里聊电话。

    虽然每次都是对方打来的,虽然每次他的口气都冷淡不耐烦,但每次,他也会静静地坐到玻璃前的软榻上,听对方说完。

    蓝又恩一直在猜对方是谁,直到某个假日,他带着那人来公寓,她才彻底松了口气。

    那个怯怯地踏入公寓,小心翼翼察看四周的女孩,是肖可伶。

    他低头从鞋柜里拿拖鞋给她的时候,蓝又恩正从旋转楼梯上下来。那对少男少女,如此看去真像杂志上定格的照片。

    其实她本来一直疑惑,为什么纪亚会告诉她,肖可伶不是他喜欢的类型?

    她年轻有朝气,身材高挑,脸孔更是漂亮水灵,正值最美丽可爱的岁月,哪个男孩会不喜欢?

    “又恩姐!”见到她,肖可伶笑得格外甜美,就像初次登门拜见家长,带了点窃喜和不安,“又恩姐!你今天好漂亮哦!这件最新款的晚礼服衬得你皮肤好白!”

    听到赞美,蓝又恩笑了笑。她没有告诉她,这件晚礼服已经在衣柜深处躺了一年多了,若不是此次pl周年宴会,她根本不会再去动以前的衣服——或许是作为品牌服饰经营者的小小固执,还在罗丽达的时候,同一件晚礼服她从不会穿两次。只是现在,离开那个五光十色的世界太久,她的衣柜,也只剩这件没有皱缩成一团。

    “哼,什么新款,这明明是chanel前年的款式!”温纪亚随手丢下背包,冷冷说道。

    蓝又恩眉头一挑,一眼就能认出女装的牌子和年份,纪亚在服装方面,倒是观察敏锐。

    她看看表,时间已经差不多了。她将搭在手腕上的黑色皮草挽上肩头,自鞋柜取出很少穿的细高跟鞋换上。

    “又恩姐,你这就要出门了吗?”肖可伶站在她身后眨着眼看她,那眼底,带了一抹暗暗的欣喜。

    她是为能和纪亚独处而高兴吧!蓝又恩点点头,朝她温柔地笑:“你难得来,今天好好玩,冰箱里有很多吃的,若是饿,可以让纪亚煮东西给你吃,他手艺不错。还有,我可能会很晚回来。”最后一句话说完,女孩眼底的欣喜果然又多了几分,她暗自好笑,这个年纪的女孩真好,什么都掩藏不住,那么直白透彻。

    “纪亚,好好招待人家!”开门前,她回头看了他一眼。他与她目光对视,她探不出他视线后的思绪。片刻,他却突然笑了:“可伶是我朋友,我当然会好好招待她!”

    “那就好。”她不动声色地轻叹,转身出门。

    公寓的门咯吱一声关上,她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一步步离开。他突然像是失去了斗志的小兽,眼底只剩下倔强和委屈,还有掩藏在那些之后的深深绝望。

    他本以为,她或许会有一点点在意。

    在他数次和肖可伶讲电话时,在他带肖可伶回公寓时。

    这是属于他和她的公寓,不是吗?这样不事先通知就随便带一个女孩回来,她应该会生气才对!

    年轻男女,还有无人的公寓,她应该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可是,她居然还在笑。

    他是了解她的,那笑容绝对不是假的,她在高兴,为他终于准备和别人在一起而高兴!为她自己,终于能摆脱他而高兴!

    在她面前,他所做的一切都没有意义,所有都只是笑话!

    肖可伶正打开冰箱寻找可以吃的零食,不料却听见客厅传来玻璃的碎裂声。

    她慌忙赶去,只见雪白的地毯上,散落着玻璃碎片,鲜红的血液正沿着他手里的残杯蜿蜒而下,滴落在地毯上,犹如雪地上绽开的艳丽血花。

    她光是这样看着,就已经觉得痛了,可面前的俊朗少年仿佛完全没有感觉般怔在那儿。那双美丽的浅色眼瞳,如死寂般暗默。

    肖可伶捂住了嘴,好久都没敢出声。

    这次pl集团周年宴会,是收购重组罗丽达后的首次宴会,自然大张旗鼓,不仅包下了五星级酒店的水上花园宴会厅,还请来了众多名模与名设计师。

    pl很少在大众面前亮相的总裁,此次也一改往日的作风,高调亮相在记者面前。

    “哼,他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姓岑一样!”开着强烈暖风的花园宴会厅一隅,钟倪将杯子里的香槟狠狠倒入喉咙,鄙视地看着远处水上高台正发表开场讲话的清俊男子。在他身旁,周牧的爱女周舒妍,也首次以女伴的身份与他一同亮相。

    钟倪看看台上两人,再看看一旁的蓝又恩,皱起了眉头:“你啊你,眼光实在太差了!”

    “钟倪,你喝多了!”对于钟倪的指责,范青仁出声制止。

    “他说得对啊,我眼光真的是很差。”蓝又恩帮钟倪取了杯香槟,浅笑,“今天就算为亚泰琪庆祝吧,祝不久的将来,我们便能彻底脱离pl,建立属于自己的服饰公司!”

    一句话,将两位同伴的情绪又拉了回来,三个人举杯畅聊,想象着未来的新天地。

    总裁的开场白结束,宴会进入觥筹交错的社交时间,轻快的音乐中,名人、名模、名设计师在设计精妙的水上宴厅里穿梭,互相恭维、炫耀,抑或猎艳。

    “真看不惯这些有钱人的嘴脸!”钟倪喝了几杯,就萌发离开的念头,范青仁示意他少安毋躁,因为不远处,那位总裁大人,正朝他们走来。

    “岑总!”蓝又恩执着酒杯上前两步,正好挡住钟倪愤慨的脸,“今天的宴会很成功,祝贺你!”

    “你客气了,如果没有你,pl不会有今天这番盛况。”男子一袭剪裁精良的黑色修身西服,将他修长的身形完美展现出来。他薄唇微勾,目光里却带了丝戏谑。蓝又恩知道他的言外之意,身后的钟倪已隐隐有发怒的趋势,她笑了笑,喝光手里的酒,转身示意范青仁先拉钟倪走。

    两人匆匆离开,蓝又恩又取了两杯酒,一杯递给他。

    “这杯又是祝贺什么呢?”岑寂眯起眼。

    “祝贺你不久后,将成为周家的乘龙快婿!”蓝又恩眉眼弯弯,笑容甚是灿烂。

    周家,自然是指周牧。谁都知道,周牧为人强悍霸道,曾经在公开场合说过膝下只有周舒妍一个女儿,以后不想她嫁出去,希望能招赘,而且绝对不会亏待对方。岑寂何等心性,入赘这种事等同于侮辱,加上如今他自身实力雄厚,就更没有入赘的念头。

    蓝又恩说出这点,是在讽刺他未来定然要面对的尴尬处境。

    岑寂的眼底闪过冷光,两人正在僵持,却听见宴厅入口处一片惊呼,宾客们纷纷仓皇退开。

    “岑寂!你给我滚出来!”来者已年过半百,衣衫不整,面容憔悴黯淡,眼底却带着偏执与疯狂。他扫视会场,很快从分开的人群中发现目标人物,立刻猛冲过来。

    岑定国?!这张扭曲的脸让蓝又恩惊异,然而更让她惊骇的是对方手里捏着一个玻璃瓶。

    “好啊!你这个女人也在这里!很好!你们两个,一起去死吧!”岑定国已然失去理智,手一扬,玻璃瓶里的液体照着两人头部淋去。

    剧变来得太突然,那一瞬间她竟然怔在原地,脑海中闪过亚然的面容——温和的笑容,明朗干净的眉宇,最后变化成另外一张年轻的脸庞!如果她死了的话……

    千钧一发之际,身体被人猛地抱住扑向一旁,他们的边上就是幻灯水池,她被扑进水池,小腿在石台上重重一磕,登时传来钻心疼痛。

    这一抱一扑的时间,酒店的保安已经赶到,立刻将岑定国扭住胳膊按在地上。

    “你有没有事!说话啊,有没有受伤!”上面的男子在浅水里捏住她的胳膊,力度大得惊人。蓝又恩没好气地皱眉道:“你这么摇……我怎么说话!”闻言,他立刻撤走力气,小心翼翼地托着她的腰将她抱住:“没事吧?”

    “只是腿断了而已,死不了……”她拼命吸着气,希望能缓解这种疼痛。

    周围散开的人群又围了上来,周舒妍泪眼婆娑地跳下水池:“岑寂!你没事啊!吓死我了!刚才真的吓死我了!”

    “我没事!快点叫救护车,又恩腿断了!”他不耐烦地甩开周舒妍,将蓝又恩轻轻抱出水池。

    身后,周舒妍又是一声尖叫,岑寂越发不耐,冷冷回头,却看见对方捂着嘴指着他的手臂:“你被泼到了!”

    他抬起手,果然,手腕上方延伸至小臂处,衣服被腐蚀了一个大洞,里面的皮肤也有小部分被灼伤。现在看见才感觉到刺骨的痛,之前竟然完全没有觉察。

    蓝又恩拉下腰间的手,忍着疼靠在前来扶她的保安身上:“行了,你也受伤了,不用管我。”她在保安的搀扶下坐在旁人搬来的椅子上,一低头,却对上岑定国那双混沌的眼。

    距离她最后一次踏入岑宅的那个夏夜已经半年多,她没料到,这位昔日的二叔竟会沦落至今日这种地步。

    在大庭广众下行凶,他这辈子,怕是只能在监狱里度过了。

    只是,她并不明白。就算之后罗丽达重组,也已经和岑家没有任何关系,她的七千万应该能给他们一个稳定富足的生活。岑定国只是喜爱购买华丽饰品,不好赌也不好色,不可能这么快就用完那些钱,为什么会不惜一切向岑寂行凶?

    难道?某个猜测浮上心头,她转头看向身旁的男子。他托着受伤的手臂,冷眼凝视着脚下的人:“二哥,你这是何苦呢?”

    “你不用假惺惺,什么二哥!呸!从头到尾,你都只是个来历不明的野种!早知道你会这样狠毒,当初就不该让老爷子领你和那个贱女人进门!”

    岑寂的眼瞳骤然紧缩,蓝又恩从那眼神里读出一丝阴冷。他不再理睬仍在怒骂的岑定国,挥手让保安将他带离宴厅,一回头,目光又落在她身上。

    “岑寂,救护车还没来,我先开车送你去医院吧!这伤不能拖!”周舒妍眼泪汪汪,却还是注意到他凝在蓝又恩身上的视线。

    “你怎么样,要不要一起坐车去医院?”

    “不用,我等救护车。”危机之后再回想刚才那一幕,若不是关键时刻他用手臂挡着将她抱住,现在毁掉的恐怕是她的脸。岑寂,为什么要救她?

    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交汇,他仿佛意识到了什么,皱了皱眉,转身朝外走去。

    接腿骨时,蓝又恩痛得死去活来,最后撑不过,竟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她已躺在病房床上,左腿被高高吊起,手被人紧紧拽着。

    “你醒了?还痛得厉害吗?如果不舒服我去叫医生!”身旁人说着就要出去,她忙抬头示意自己还好。

    “真的不用吗?”他又凑到床边,脸庞在灯光前清晰起来,瞳底纠结着满满的焦虑、担心,以及汹涌的温柔。

    “你怎么来了?”她坐起一点,他立刻将枕头垫在她腰后,又为她拢好被子,之后坐在床侧,重新握紧她的手,少年的手掌围了一圈厚厚的绷带,还看得见隐约的血迹,她触了触那伤口,“怎么回事?”

    “不小心打碎了个杯子。”他轻描淡写地回道,伸出另一只手,为她细细捋着垂落脸颊的发丝,她正要说话,他却突然倾身,扶着她的脖颈,在她脸颊上用力一吻,“我不会再放手!”他用受伤的手握住掌心的纤细手指,宁可流血疼痛,也不肯松开。

    “纪亚!”他眼底的认真让她心乱,她试着抽手,却被他握得更紧。他的脸近在咫尺,呼吸拂在她脸颊上,温热而绵长,仿佛硬生生将她禁锢在他的气息里。

    “又恩,给我个机会。我并不需要你给什么承诺,或是一定要有未来……我想要的很简单!”

    “你要的我给不了!”她蹙眉。

    “你有没有在乎我,哪怕只是一点点?”

    那嗓音带着哀求,她到底不忍心,只能叹息:“我当然在乎你。只是,这种在乎是家人一样的在乎。我关心你疼爱你,但……不能像刚才那样。那些事,你只能和其他女孩做。”

    “可是……”他抚着她的脸颊,将额头贴上她的,“我只想要你!”

    她突然有些仓皇地闭上眼。太近了,那眉、那眼、那神色……都太近了。

    唇上传来湿软温热的触觉,他又在吻她,不同于之前的热烈纠缠,只是细细轻柔的摩挲,一点点感知着她的温度和柔软。

    她侧头避开,他索性将呼吸埋在她脖间:“就算这种关系不被承认也无所谓,我只要你别再拒绝我……”她不会明白的,他对她的感情如果可以停止,在他回伦敦时就停止了。

    去年春天,那个仓皇的偷吻,即便隔着半个地球,也无法从他心底抹去。春夏的校园,到处是靓丽性感的年轻女孩,她们热情洋溢,迷人可爱,可他眼前,只有微翘唇边的温婉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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