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逆水而行,踏浪而歌-《浪花一朵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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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看了一眼云朵信息发送的时间,回道:抱歉,刚才在训练。

    云朵:嗯嗯。

    唐一白在输入框里键入“其实我这边能买到你们的报纸”,要点击发送时,他又犹豫了,想了想,把这行字全删了,改为“你上班的地方在哪里?我明天出去上课,可以去找你”。

    云朵:不用,不用。你那么忙,我去找你好啦。

    唐一白:方便吗?

    云朵:方便。记者就是四处流窜作案的,去哪里都方便。

    唐一白:那麻烦你了。

    云朵:你太客气啦!快吃饭吧!

    唐一白:好。

    第二天,云朵从体育大学的南门进入,唐一白从教学楼出来,两人在体育馆会合。

    体育馆外的空地上有社团在举行活动,还有人踢毽子。

    云朵和唐一白并肩坐在体育馆前的台阶上——台阶有好多级,他们坐得高高的。

    唐一白穿着藏蓝色休闲长裤,双腿向下随意伸展,右腿叠在左腿上,两条腿看起来又长又直。

    云朵学着他的样子伸腿,然后悲剧地发现在他的对比下她快成柯基了。

    嘤嘤嘤,姐好歹也是身高一米六七的人好吗?

    “你的腿真长。”她由衷地赞叹。

    “唉。”唐一白叹了口气。

    云朵觉得他这语气着实欠扁。

    她从包里翻出叠好的报纸,找到关于他的那条新闻,递给他看,然后歉意地笑道:“可惜版面有限,你那么玉树临风的照片没有用到。”

    “是吗?”唐一白应着,认真地看报道的内容。

    云朵便坐在一旁看他。

    今天的天气真好啊,碧空万里,艳阳高照。这样灿烂的背景下,他更显得英姿勃发,神采焕然。

    他的神情很专注,眼眸微微垂着,配上鼻梁上的平光眼镜,看起来严肃又认真,像个斯文俊秀的学者。

    唐一白看完,收好报纸:“写得不错,谢谢。”

    “过奖,过奖。”云朵笑眯眯地看着他,“唐一白,能再和我拍张合照吗?”

    人,对于美丽的东西都有执念,不一定据为己有,但至少要留住眼前这片刻的美好。

    唐一白自然不会拒绝,两人便挨坐在了一起。

    唐一白坐直身体,双腿屈起,两手交叉放在膝盖上,脑袋微微偏向云朵。

    云朵一手举着手机自拍,拍了好几次,总觉得不好。她揉揉自己的胳膊,有点无奈:“可能是我的胳膊太短了。”

    “我来吧。”唐一白说着,取过她的手机。

    他右手握着手机,左手便觉多余,放身后撑着台阶吧,又觉得姿势有点扭曲,于是他干脆左臂绕过云朵身后,轻轻搭在了她的肩头。

    手机的画面上,云朵被唐一白揽着,显得特别小鸟依人。

    咳……她的脸微微发热。

    唐一白微笑着看镜头时,云朵的目光却有些躲闪。

    他拍好合照,把手机还给她。

    云朵低头接过,说道:“那个……你还要上课吧?我先走了。”说着就要起身。

    “等一下,云朵。”唐一白轻轻按住她的胳膊,没怎么用力,她就起不来了。他抿了抿嘴,说道:“我想问你个问题。”

    “什么?”

    “你英语四级考了多少分?”

    “六百五十二分。”

    唐一白张了张嘴,像是被这个数字惊到了,漂亮的眸子里流溢着别样的光彩:“你很厉害。”

    “咳咳!”竟然被唐一白夸奖了,云朵很不好意思,“这有什么,术业有专攻嘛!我游泳肯定不如你。”说这种话真是给自己脸上贴金,确切地说她根本不会游泳。

    唐一白笑道:“那么,对于一个英语基础比较差的人,想过英语四级,你有什么看法?”

    云朵一想就明白了:“想过四级的那个人不会是你吧?”

    他点了点头,倒也坦诚。

    “你为什么想考四级呢?四级没过又不影响毕业。”云朵很不理解。

    “也不是一定要过,我只是想试试。”

    云朵托着下巴,歪头看他:“唐一白,我一直挺好奇,你为什么愿意下功夫在学习上呢?体育生上学一般都只是混个学历吧?”

    “我也很好奇,你为什么这样问?”唐一白奇怪地看她一眼,“既然能做好,我为什么不努力?”

    云朵张了张嘴,他这种典型的精英意识让她有点惭愧。

    想了想,她又问:“那你觉得,你学到的东西对你有用吗?”

    “有的。”他点点头,“读书能让人变得睿智和冷静,能够开阔人的眼界。学历学历,就是一种学习的经历,不管有没有那一纸证明,这个经历都存在于你的人生中,你整个人肯定会因为它而改变。”

    “那个,有没有人对你说过这样的话——你读那么多书,但是对自己的职业并没有帮助,是一种徒劳无益的行为?”

    唐一白笑了笑,他的笑容总是那么温和,像沉醉的春风。

    他说道:“当然有,不过我觉得无所谓。读书是为了改变自己,游泳是为了挑战自己,这两者不冲突,所以没必要取一舍一。”

    作为一个旁观者,云朵觉得唐一白太有觉悟了,这境界、这气度、这沉稳又坚定的意志、这无与伦比的行动力,真的不像一个二十一岁的年轻人。她突然发现他身上最可贵的地方并不是泳池中霸气十足的爆发力,而是现在这种性格特质。

    她发自内心地赞美他:“我觉得你无论做什么,都会取得卓越不凡的成就。”

    “谢谢,可是我连四级都没过。”唐一白说这话时有点忧伤,他总觉得大学四年里不把四级过了,是一种缺憾。

    好吧,四级确实是多数大学生都能过的,唐一白说自己英语基础差也不是谦虚,他一个职业运动员如果连英语都能学得倍儿棒,才真是见鬼了。

    云朵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说道:“四级其实很好过的,你做几份真题,把握住出题思路就行。现在背单词也来不及了,还有一个月考试……不对,你不是还要参加冬季锦标赛吗?会不会影响训练?要不你明年再考?”

    “没事的,训练完看看书对我来说是一种放松。嗯,那么……”他不确定地看着她,“做题也算是吧?”

    云朵被他逗笑了:“你问我?我也不知道,反正做题对我来说不算放松啦!如果你不累的话,每天训练完做一篇英语阅读,做完自己看答案。另外,抽时间完整地做一两套真题。听力现在练也来不及了,遇到不会的就看哪个选项顺眼选哪个。完形填空的话,你直接靠语感吧,错的地方多读两遍,不用太纠结为什么。翻译也不用练,把认识的单词挑出来自己造个句子。作文嘛,一样跟着感觉走,稍微练一下英语书法,卷面干净整洁就好了。”

    她说了一大串,唐一白略微消化了一下,问道:“所以,我主要练阅读理解?”

    “bingo!你时间有限,只练这个就好。”云朵拍着他的肩膀,严肃地说,“考不过也没关系,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要知道,四六级是一种魔性十足的考试,一切皆有可能。”

    唐一白笑了,露出一口白牙:“好。”

    两人起身离开。

    云朵也不知道抽什么风,下台阶时一级一级蹦下去,并且为了证明自己没那么短腿,她还一下蹦了两级,结果不小心踩到台阶边缘,失足了。

    眼看着她就要脸朝下着地,唐一白反应很快,一把扯住她的胳膊,用力向上一提,然后她双脚离地,被他拎起来了。

    那一刻,云朵觉得自己像是风中摆动的一块腊肉。

    还好,他很快把她放了下来。

    之后,云朵陪唐一白去校园书店买了一套四级真题,唐一白又在云朵的推荐下安装了一个翻译软件在手机里。云朵答应帮唐一白辅导,她和他每天做同一篇阅读理解,唐一白搞不懂的地方就问她,毕竟这对云朵来说是相当轻松的一件事。

    下午,唐一白回到国家游泳队训练基地,他的指导教练伍勇看到他时,对他说:“冬季锦标赛的赛前集训要开始了,老规矩,睡前半小时主动上交手机,不要等我去找你。哦,对了,你不是喜欢被采访吗?回头赛前新闻发布会你也参加吧!”伍勇说到这里,冷冷一笑,配上他那匪气十足的长相,看起来还挺瘆人的。

    唐一白知道伍勇在挖苦他擅自配合云朵发新闻稿那件事,不禁摸了摸鼻子:“喜欢被采访的不是明天吗?”

    “明天去的话,新闻发布会就不用结束了。”

    “好,我去。”唐一白点点头,也不辩解了。

    伍勇却警惕起来,臭小子答应得这么干脆,不会有什么阴谋吧?

    果然,唐一白小心翼翼地看着他:“不过,伍总,手机的事……”

    “呵呵……”伍勇再次冷笑,一脸“我就知道是这样”:“手机的事免谈。你不要身在福中不知福,看看明天,不管有没有集训他都要每天上交手机。你也想过那种日子吗?”

    “不是,伍总,我最近要准备英语四级考试,需要用到手机上的翻译软件,还有可能用手机联络远程辅导。”

    “唐一白,你够了,为了手机天天跟老子斗智斗勇,只是你找的理由越来越烂了。四级考试什么鬼,跟你有半毛钱的关系?越来越不老实,今天加练!”

    “是真的。伍总您看,我试题都买好了。”唐一白说着,把证据拿出来给伍勇看。

    伍勇扫了一眼那套题,又看向唐一白:“为了多玩会儿手机,你也是蛮拼的。”

    唐一白无语了,人和人之间的信任怎么这么脆弱呢?看来只好欺负一下祁睿峰了。

    晚上,云朵洗澡时看到自己胳膊上有三道淡淡的瘀青,是被唐一白抓的——这家伙的力气好大啊!

    洗完澡,云朵看到手机上有微信留言,打开一看,顿时震惊了——祁睿峰这么高冷的男子竟然主动跟她说话?

    祁睿峰:云朵。

    云朵:qq?啥事?

    在国家游泳队训练基地宿舍楼的某个房间里,有人在怒吼:“这个女人!唐一白,叫她蛋妹,快!”

    唐一白握着手机,无视祁睿峰的诉求,回复她:我是唐一白。

    云朵:骗人,唐一白自己有手机,我今天看到了。

    唐一白:不骗人,我手机被教练收走了。

    云朵:啊?摸摸头,不哭哦!

    唐一白哭笑不得,给她回了个省略号。

    云朵:唐一白,你力气好大,我胳膊都青了!

    唐一白:那我下次温柔一点。

    云朵没有回复他。

    唐一白感觉有点怪,自己也说不清楚。

    他抬头,看到祁睿峰目光幽幽的,欲言又止的样子。

    “怎么了?”唐一白问道。

    祁睿峰今天看到唐一白做英语试卷就差点吓尿,然后唐一白要求用他的手机时他竟然很痛快地答应了,不过有个条件,他要监视唐一白,所以现在唐一白和云朵聊天,是有第三个人围观的。

    祁睿峰意味深长地看着唐一白:“你真猥琐。”说着,他指了指刚才唐一白发送的那句话。

    那我下次温柔一点。

    唐一白把这句话默念了两遍,不知是不是有心理暗示作祟,他也觉得自己猥琐。

    然后,祁睿峰用更加猥琐的语气问唐一白:“你对蛋妹做了什么?把人家的胳膊都弄青了。”

    “只是扯了一下她的胳膊。”

    祁睿峰不屑地撇嘴:“扯一下就青?你是大力水手吗?”

    唐一白有点无奈:“她像小兔子一样柔弱。”

    “我喜欢小兔子。”

    唐一白不得不承认,虽然跟这货做了多年的好朋友,但他也经常跟不上祁睿峰的思路。

    他也不管祁睿峰了,认真地跟云朵讨论着自己遇到的问题。

    祁睿峰见唐一白毫无压力地实现了猥琐下流和一本正经之间的无缝对接,忍不住感叹禽兽就是禽兽,然后,他真的不想听到任何与英语有关的话题,倒在自己床上看漫画去了。

    看了一会儿漫画,祁睿峰抬头问唐一白:“禽兽,你觉得蛋妹这个人怎么样?”

    唐一白一手握着手机,一手用签字笔在试卷上写写画画,听到祁睿峰问,他抬头,轻轻地牵起嘴角:“挺可爱的。”

    云朵觉得自己成兼职辅导老师了,除了要帮助唐一白考四级,还要帮助林梓准备应聘的笔试和面试。

    林梓的简历很有意思,为了避免自己的工作经历使面试官产生不必要的担忧,他只在“工作经历”一栏写了“自由职业者”,没有任何陈述,简简单单五个字,透露着“眼高手低、没有工作、月光啃老、这年头的年轻人真无耻”之类的信息。

    然后,在“自我评价”那一栏,他更加无耻地根据报社记者的行为准则自我美化了一番,搞得好像他天生就是个记者料,谁不让他当记者就是在残忍地扼杀人才。

    除此之外,“学习经历”抹掉了海外留学那部分,只保留了本科以前的。

    “在校获得过的荣誉”这一栏,他狠狠地发挥了一番:小学作文比赛二等奖;初中校报人气写手;高考作文满分……

    他努力挖掘着自己的光辉历史,作为他能胜任这份工作的依据。

    云朵看到他的简历后,有些惊讶:“你高考作文满分?厉害,厉害。”

    “英语作文。”

    “……”

    最后,在“期望收入”一栏里,林梓很霸气地写了三个字——看着给。

    说实话,云朵觉得他的简历能通过初步筛选,跟这三个字脱不了干系。

    然后就是笔试。

    笔试题是采编中心的几个领导临时拍脑袋出的,题目没什么专业性,主要考察答题者的文字功底、思维能力和洞察力,比较简单,林梓突击准备了一下,也就过了。

    面试是刘主任亲自主持。

    会议室的门关着,面试者们像小绵羊一样排排坐在外面,他们大多是初入职场的年轻人,还有几个是在校大学生,多少都有些紧张。林梓坐在这帮人中间,气定神闲地跷着二郎腿,显得有些另类。

    很快,他被叫进了会议室。

    然后,刚踏进门,他就被认出来了——由于参与面试的一个老编辑临时有事,坐班的孙老师便被拉了壮丁。

    孙老师看到林梓,下巴差点掉下来:“股神,怎么是你?”

    林梓眉头一跳,他精心准备了那么多说辞,还重点锤炼了一下演技,现在还没发功呢就穿帮了。

    “股神”两个字太提神了,另外四个面试官的目光在林梓和孙老师之间来回移动,最后都瞪着孙老师,等待解释。

    孙老师只好向他们简单介绍了一下林梓。

    在座的诸位都混迹于体育媒体圈,对金融圈子抱着一种门外汉常有的敬畏,再看林梓时就觉得此人怎么看怎么英俊潇洒。

    林梓向众人点了点头,自顾自拉开椅子坐好:“我之前确实从事金融相关工作,不过没有那么夸张。”

    刘主任狐疑地看着他:“那么,你为什么来应聘我们社的记者?恕我直言,这个岗位的工作压力很大,你做的话要经过一段漫长的新人期,回报很低。你在金融领域算是成功者,我无法理解你为何突然转行从零做起。”

    “那是因为你不理解‘梦想’这个词。”

    刘主任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梦想”这种词汇不是只该出现在小学思想品德课或者电视选秀节目中吗?大家都是成年人了,不要和我谈这么幼稚的话题好不好?

    林梓无视刘主任抗拒的表情:“我从小就喜欢体育,你们的报纸我每期都买。”

    “所以,你想说你是《中国体坛报》的忠实读者?”

    “不。”

    喂,不要否认得这么快,承认一下对你没坏处好吗?孙老师着急地给林梓使眼色。

    刘主任冷笑:“我倒要看你能说出什么花样来。”

    林梓一脸的狂热,像是来到了成功学的演讲台上,他说道:“我从小就喜欢体育,梦想着当一名运动员,后来因为体检不合格只好上学念书。现在总算不需要为生计奔波了,我为什么不能重拾梦想?”

    “所以你现在还想当运动员?恕我直言,你以前体检不合格,现在只可能更加不合格。”

    “我知道,所以我决定‘曲线救国’,当一名记者,可以经常采访运动员。你不觉得这很完美吗?”

    “一点也不。”刘主任否定得如此果决,是因为他不相信眼前这人的鬼话。多年的生活经验告诉他,简单的事情背后必有阴谋。这人有钱没处花却跑到这里跟他大谈理想,简直像个疯子一样。

    孙老师对刘主任说道:“是真的。他的偶像是祁睿峰,我们一起找祁睿峰要过签名。”

    林梓猛点头:“对的,我想采访祁睿峰,所以我希望我入职后可以分到综合体育版,重点跟泳坛。”

    面试还没过呢就想着入职?谁给你的自信?

    刘主任已经无力吐槽了,挥挥手:“我们是正经单位,不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抱歉,我们不能录取你,请你离开后叫下一位进来。”

    多么直白的逐客令,林梓却臭不要脸地赖在椅子上假装没听到:“所以你担心,我只是一时兴起才来应聘?说实话,这么重大的决定我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好了,到此为止吧。”

    “慢着。其实你真正担心的是我在贵社就职时间太短,浪费你们的人力资源吧?毕竟培养一个记者也是需要投入的。”

    刘主任有点无奈:“好吧,你说对了,我必须考虑这样的后果。”

    “呵呵呵……”林梓突然笑起来,笑容里有三分不屑、七分得意,笑过后,他说:“那么请问,你们通过社会招聘录用的新人记者中,有几成能挺过三个月试用期的?”

    一句话问到了刘主任的痛处。

    报社的正式编制是有限的,他们需要的人手却远远超过编制上限,所以,每年他们都要招聘大量合同工。合同工在事业单位和二等公民一样,待遇远不如在编人员。记者的基本工资本来就很低,如果是一个合同工,就比很低还要低,一个月一千多,连房租都不一定够。他们收入的另一部分是稿费,但是新人记者通常一个月都发不了几篇稿子,这部分钱更指望不上。所以,新入职的合同工记者,一个月的净收入不到三千块是常见的。

    月薪三千,在b市算是赤贫线。他们要吃、要穿、要睡觉、要坐地铁,这是基本的生活需求,如果他们的月薪连这点都满足不了,还指望他们做什么?拿着两千多块的工资,住着巴掌大的群租房,穿着十九块钱包邮的t恤,然后笑着和人谈理想、谈未来吗?不是每个人的心志都那么坚定,也不是每个住群租房的都能逆袭,如果他们中途放弃,别人也用不着指责什么。

    想到这里,刘主任叹了口气。

    “不要难过。”林梓安慰他,“你看,现在有一个不在乎薪水的人坐在你面前等着你录用,你还在犹豫什么?你认为我坚持得不会比他们久?那你就低估梦想的力量了。”

    刘主任被他说得有些动摇了。

    林梓又加了把火:“其实你也不用给我发基本工资。”那点钱不够我买零食的,他心想,不过这话没说出口,他接着说:“但是呢,稿费我得要,那是我劳动的回报。”

    刘主任翻了个白眼:“等你能拿到稿费再说吧。”

    “这么说我被录取了?我必须承认你的眼光真的很不错。”

    刘主任有气无力地摆摆手:“赶紧出去。”

    林梓走后,刘主任身旁的一个面试官悄悄问他:“刘主任,您真的决定录用他?我看他挺不着调的。”

    “那又如何?”刘主任有些无奈,“只要他不是来捣乱的就行,我们基层太缺人了。”更何况,还有不用发工资这种好事。

    由于林梓被刘主任划拨到了“凑数”的行列里,好好培养是不可能的,他依然不愿意在林梓身上浪费资源,于是,林梓被放生到云朵他们组,由云朵带他。

    云朵简直无语,她也是个新人好不好,让她怎样去带另一个新人嘛!

    林梓却很高兴,因为云朵他们组的重点之一就是泳坛。

    孙老师把面试的情况讲给云朵,云朵听罢,斜着眼睛看林梓:“还跟我说不是因为祁睿峰,明明就是嘛!”

    林梓理直气壮:“你问那么直接我怎么回答?对,我就是想跟着祁睿峰,采访祁睿峰,我要嫁给祁睿峰!”

    “你够了,祁睿峰是不会娶你的。”

    就这样,林梓成了云朵的小弟。

    她带着林梓跑了几个采访,让他试着写了两篇稿子,最后得出结论:连刘主任都放生林梓了,她也不用操心人才培养了,林梓爱干什么就干什么吧。

    于是,她这“师父”当得甚是轻松。

    十二月五日,国家游泳队举办了一次新闻发布会,主题是关于明天要进行的全国冬季游泳锦标赛。

    这里有必要简单介绍一下国内的游泳比赛情况。

    国家级游泳比赛,除了四年一次的全运会,一年一度的专业性比赛有四场,按时间先后顺序,分别是:全国春季游泳锦标赛、全国游泳冠军赛、全国游泳锦标赛、全国冬季游泳锦标赛。游泳冠军赛是针对重大赛事的选拔比赛,性质和那三个锦标赛不一样。

    三个锦标赛中,全国游泳锦标赛是水平最高的比赛,春季、冬季锦标赛次之。大多数运动员都会在春季、冬季锦标赛里锻炼自己的副项,比如祁睿峰主项是长距离自由泳,副项是短距离自由泳,而唐一白以前的主项是蝶泳,副项是自由泳,现在颠倒了一下,所以,冬季锦标赛的受重视程度不如云朵之前参与的锦标赛,这回的发布会,社里也只派了云朵和林梓两个新人来采访。

    赛前新闻发布会一般都由明星运动员和教练参加,比如祁睿峰和他的教练袁润梅,比如女队大姐大向阳阳和她的教练,再比如唐一白和他的……哎,怎么会有唐一白?

    云朵瞪大眼睛看着他,百思不得其解。

    跟那些世界冠军一比,唐一白就是个小透明啊,打酱油都不够用,他为什么会坐在这里?还跟祁睿峰、向阳阳这些大牌运动员互动良好的样子。

    像是感受到了她的注视,唐一白突然停止和向阳阳说话,扭头看过来,一眼就看到了挤在人堆里的云朵,冲她微微笑了一下。闹哄哄的会场里,他的笑容像是嘈杂蝉鸣中盛开的栀子花,温柔干净,悦人眼目。

    云朵还没什么反应呢,她身后的两个女记者已经把持不住,低呼道:“好帅啊!”

    看来好色慕艾是人类的本性。

    林梓悄悄对云朵说:“唐一白为什么要冲我笑?”

    “你想太多了,他是在冲我笑。”

    “呵呵,女人。”

    云朵满脸黑线:“敢这样跟老大说话,我打碎你的头盖骨。”

    林梓一脸惊恐地闭了嘴。

    这时,唐一白低下头,不知道在干什么。

    很快,云朵感觉到手机轻微振动起来,她拿出来,看到了唐一白给她发的微信。

    唐一白:散会别走,有话对你说。

    云朵:好啊。

    赛前新闻发布会的焦点依然在祁睿峰身上。

    这是一个很有趣的现象,在中国体坛,女子获得的世界冠军比男子多,可是男子受到的关注永远比女子多,比如中国游泳队里男子得奥运冠军的只有祁睿峰一个,而女子在上届奥运会拿到了三块金牌,向阳阳更是卫冕了女子200米混合泳冠军,可在普通人眼中,中国泳坛的领头人不是向阳阳,而是祁睿峰。

    现在,祁睿峰被集体围攻的原因是他的“不务正业”——他在这次比赛中仅报了男子100米自由泳。

    记者问:“为什么没有报自己更擅长的项目,比如1500米自由泳?”

    祁睿峰脱口而出:“对手太……嘶。”最后是他的吸气声,他拧着眉,脸皱成一团。

    对手太什么?你倒是说啊!

    祁睿峰决定不说了,因为他身旁的女人正用力地拧他,作为他胡说八道的惩罚。

    有胆量如此对待一个奥运冠军的,也只能是另一个奥运冠军了,没错,拧他的正是向阳阳。由于这次发布会是教练和教练坐一起,运动员和运动员坐一起,祁睿峰的教练袁润梅够不到他,只好拜托向阳阳管住这货的嘴。

    祁睿峰郁闷地闭了嘴。

    记者还在追问:“对手怎么了?您是不是想说对手太弱了?”

    “你猜。”

    “我不猜。”

    这个记者眼尖,看到袁润梅在扶话筒,显然是想抢答这个问题。

    不能让教练回答啊!这个世界上最狡猾的就是教练了,远不如运动员那样可爱,什么都敢说。

    于是,他果断地看向唐一白:“唐一白,对于祁睿峰在整个比赛中单单选你做对手,你怎么看?”

    这话明显带着挑拨的意思。

    唐一白没想到自己打个酱油也能被点名,抿了抿嘴,答道:“峰哥不像我,我的比赛经验严重不足,需要尽量全面地参加各类赛事积累经验。峰哥已经多次参加世界级的比赛,他的1500米自由泳成绩很好,而这样的成绩在一般的国内比赛中已经很难达到积累经验的目的。另外,我个人认为,多次在必胜的情况下参加比赛,会使人产生骄傲自满的情绪。我认为峰哥这样的选择十分明智,不明白你有什么不能理解的。”

    他说得不紧不慢,一段话下来,基本意思还是那四个字——对手太弱,但是呢,他的话说得漂亮,滴水不漏,让人挑不出刺来。

    那个记者有些失望,这年头的运动员也这么狡猾了吗?一点都不可爱!

    不过,他依然不甘心,追问道:“所以还是对手太弱了?”

    唐一白用一种控诉的眼神望着他:“我们运动员都挺不容易的,请你口下留情。”

    那个记者脸一下红了,再无他言。

    向阳阳低头小声说:“一白好样的。”

    祁睿峰也意识到了唐一白这是在帮他说话。

    好兄弟嘛,就是背后互相拆台、正式场合互相撑腰的存在。

    又有记者站起来,顺着这个话题问唐一白:“和祁睿峰一起比赛你怕不怕?他是奥运冠军。”

    唐一白笑了:“不怕啊!有强大的对手在,我可能会游出更好的成绩。”

    祁睿峰投桃报李地帮唐一白搭台撑场面:“他怕什么?他心理素质很强大的,埃尔普西来了他都不怕……嘶!”

    又是倒吸凉气的声音,这回比刚才还要夸张,祁睿峰感觉他的肉都要被向阳阳揪下来了。

    那个记者听到此话两眼放光地看向唐一白:“他说的是真的吗?埃尔普西来了你也不怕?”

    唐一白笑得有些勉强:“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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