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猎妖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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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损先生名节?”御好无辜地道,“什么样的男人出现在先生家中,才不会有损她的名节?”

    夏嫄沉默了一会儿,接话道:“除非我已经许配了人,否则把男子留在家中是不合规矩的。”顿了顿,她又补充,“但是在学堂旁边还有一间空屋子,我本来是留给家离得远的孩子住的,现在没什么人上课,屋子自然也空着了。如果小少爷不嫌弃,可以……”

    王长生连忙制止:“不可以!”

    “可以。”御好抖了抖宽大的袖口,环佩玲玲,悦耳动听,“我其实是个粗人,先生肯收留我,免我奔波之苦,我感激还来不及呢。”

    御好细皮嫩肉的,没有半点受过苦的样子,却说自己是“粗人”,王长生本还想说他,现在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好了,长生哥,”夏嫄再笨也听得出王长生在针对御好,便充当起和事佬,“他虽是小少爷,到底还是个孩子。”

    御好笑眯眯的:“就是就是,王村长,我好歹捐了那么多功德钱,若是没有我,去哪里弄这么多大米给王家村的人吃。”

    王长生幽幽道:“还不知道是什么钱什么米呢。”

    夏嫄假装不曾听清楚——她不得不承认,自己是有私心的。

    把王长生支开后,夏嫄带着御好去学堂,夜风吹来呜咽的声音,还有淡淡的臭味。

    学堂门前有一棵老槐树,叶子都掉了,两人踩在枯叶上,发出“沙沙”的响声。御好四顾,发觉学堂这一片十分荒凉,一盏豆灯也没有。

    “先生,这儿好生僻静啊。”

    “你随我来。”夏嫄带着御好来到学堂旁边的一间茅屋前,门上的铁锁只是一个摆设,夏嫄用头上的簪子一插,“咔嗒”一声,锁就开了。

    夏嫄推门而入,屋子里一股霉味儿,空间逼仄,只有一张铺着草席的木床和一张糙木桌子。

    夏嫄从桌子的抽屉里取出一根蜡烛,擦了半日火石才点亮。蜡烛的味道熏人,微凉的夜也被火光照得闷热。她把蜡烛固定在桌子上,转头,御好正定定地看着她。

    他默默地看了她好一会儿,两只眼睛流转着诡异的光芒,只是一瞬,又暗淡下去。夏嫄念及先前王长生悄声对自己说的话,心“咯噔”一下。

    “先生,你怎么了?”御好悦耳的声音拉回了夏嫄的思绪。

    “啊。”夏嫄轻呼一声,抱歉道,“忽然想起什么,不好意思。”

    御好似乎什么也没觉察,一屁股坐到那张摇摇欲坠的硬木床上,还撒欢似的晃了晃,玉佩清脆作响。

    “先生,之前你的学生都住这里吗?”

    夏嫄脸微微一红:“只是有些学生家住得远,若是天气不好或是天色晚了,便会让他们暂时住这里。我知道这儿比不上小少爷家里,若是你不习惯,我再去别家问问有没有可以让小少爷留宿的地方。”

    “不用了,”御好忽然张开双臂,仰倒在床上,笑嘻嘻道,“我觉得这儿挺好的,离先生的屋子近。”

    他睁着漂亮的大眼睛,薄薄的红唇嘴角上扬,在暖色的光芒之中,显出别样的旖旎风情。

    夏嫄好似在怪味重重的小屋之中嗅到一丝檀香,如此安逸宁谧的香气,源于这个小小少年。她顾左右而言他:“入秋了,这里被子不够,我去给小少爷拿几床被子来垫垫。”

    御好也不拦她:“去吧。”

    等忙完这一切,已经是子时了,夏嫄怀揣心事离开茅屋,大风刮起,吹得槐树落叶纷纷,她不知不觉便站在落叶堆中,入了神。

    王长生还未休息,提着一盏灯笼远远而来,看夏嫄在那儿发呆,连忙把她拽到一个隐秘角落。

    “长生哥?”

    “嘘——”王长生警惕地看了看四周,确定“隔墙无耳”,才压低声音道,“夏先生,虽说私下妄议他人不是君子所为,但有件事,我必须说与你听。”

    夏嫄隐约觉得与御好有关,皱了皱眉。

    王长生幽幽道:“我差人去临安县里问了一下,根本没有姓苏的大户人家,哪怕有姓苏的,也没人听说过苏御好这个人,可见这个人古怪得很,有许多秘密瞒着我们。”

    夏嫄辩解道:“临安县这样大,短短一个月的时间,你怎么问得过来?”

    “但他给慈恩寺捐过善款,行事如此招摇,我实在想不通他小小年纪为何向佛,又是如何在没有父母恩准的情况下得到这许多财物的。”

    王长生还是狐疑,他的猜测让夏嫄也举棋不定起来。

    御好,漂亮潇洒的少年郎,行事却乖张顽劣、不守礼节。夏嫄还记得他奔向南山的情景,像一只向往林中自由的凤凰鸟儿,又像长年生于那里的花草竹树。

    王长生这一说,夏嫄竟也不觉得怕,只是生出了了解御好的想法。也许为人师者,总想拉陷入泥淖的后辈一把。

    两人正商量着,茅屋的方向忽然传来惨叫声。

    夏嫄一惊,下意识跑了过去。她跑得太着急,以至于王长生来不及拉着她。

    王长生看着自己抓空的手,他还有一句话不曾说出口——他是因为关心她,才调查御好的。来不及细想,他跟在她背后也向茅屋走去。

    远远地,王长生看见了打开的门,还有一个人向外爬着,正一手抓着门槛,一手伸向前方,仿佛想抓着什么救命稻草,但他瞪大的眼睛里毫无生气,可见前面没有他渴望的一线生机。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血腥气。

    夏嫄吓得“啊”了一声,呆立在原地。虽然月色朦胧,但她还是看到了,她看到那个抓着门槛的男人只剩下半截身体。

    那男人生得贼眉鼠眼,脸上全是血,在某一个瞬间,他的身体僵成了求救的姿势。

    “先生,救我!”

    屋子里忽然传出了御好惊慌的声音。夏嫄心头一紧,避开那死尸冲进了茅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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