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隐秘而伟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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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明来历的外国记者还在不停拍照。杨奎指着他就冲了过来:“哎哎哎,这谁啊?谁让你在这儿拍照的?”

    杰克没理会这位粗鲁的警官,扭头问夏继成:“夏先生,我可以拍这些仓库照片吗?我喜欢记录这些画面。”显然,这一路上他和夏先生相处得很不错。

    夏继成一脸绅士,扭头问沈青禾:“沈小姐,这是你的仓库吧?”

    “是。”

    于是夏继成又笑着对杰克说:“那您可能需要征求一下这位女士的同意。”

    沈青禾也笑着:“当然可以,我不介意。”

    杰克:“谢谢。”他朝杨奎礼貌地笑了笑,从他眼皮子底下进了屋,兴致勃勃地继续拍照。杨奎戳在那里尴尬至极。

    王科达一头雾水:“夏处长,这是……”

    夏继成笑呵呵地说:“杰克·福特,美国《生活》杂志社的记者。他想拍一期关于上海文人的专题,副局长让我亲自护送他过来。”他意味深长地压低了声音,“杰克先生以前的照片,大多是反映我们政府的不足之处,影响很大。副局长希望此次莫干山之行能展现一些正面的东西,尤其是政府和民众和谐相处,国泰民安的美好画面。”

    王科达会意,示意杨奎停止行动,和另外三名警员都到一边集合站着。

    这时,杰克用镜头对准了夏继成和王科达:“夏先生,我给你们拍一张合影吧?”夏继成和王科达二人赶紧笑着,杰克给二人拍了一张,然后又去了门口,拍院子里成排的卡车。

    王科达瞬间收起笑容,小声埋怨道:“怎么能让这种人来?”

    夏继成一脸无可奈何:“身份敏感,副局长也不好直接拒绝啊!”

    “要待多久?”

    “待到结束,和我们一起回上海。”

    王科达刚要发作,夏继成赶紧安抚道:“别急王处长,我知道你有任务,副局长都跟我说了。”他压低了声音,“你负责任务,我负责杰克,该避开的我都让他避开。”

    杰克从门口进来,举起相机对准了杨奎一行警员。

    杨奎赶紧伸手去挡:“哎哎哎!这就别拍了!”

    王科达:“杨队长,赶紧送杰克先生到车上休息!”

    杨奎小声问:“处长,那这儿不查了?”

    王科达压着火气:“没听见要和谐相处吗?相机在这儿举着呢,还查个屁。赶紧把他弄走!”

    杨奎不甘心地拍了拍第四个箱子,只得作罢,悻悻地说:“杰克先生,请跟我来吧。”

    屋里只剩沈青禾、夏继成和王科达了。

    王科达想起什么,装作随意地问道:“老夏,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儿?”

    夏继成装傻:“我不知道啊。我不是来找你们,我是来看我的货。”

    “这批货是你的?”

    夏继成笑而不语。

    于是王科达假惺惺地说道:“沈小姐怎么不早说,要知道是夏处长的东西,我何必还费这个事呢!”

    沈青禾冷笑:“您说搜查逃犯,我哪想到连货箱都要打开查呀。”

    “我可是见过拿货箱藏犯人的。”王科达开着玩笑,但是三个人都听过一位心理学家的理论——这世上没有所谓的玩笑,所有玩笑里都有认真的成分。

    “行了行了,既然是你的货,我还查什么呀?走了。”

    夏继成领情地笑着:“回上海请你喝酒。我和沈小姐说两句话,马上出来。”

    “不打扰你们发财。”王科达又瞟了两眼箱子,离开了。

    沈青禾给夏继成使了个眼色,示意屋里有人:“夏处长,为了你这批货,我可惹了一身麻烦。”

    夏继成很默契地和她谈起了生意:“我知道,价格上肯定不会亏待你。”他从随身的公文包里拿了一个信封给她,“数数吧。”

    沈青禾数着钱,夏继成开始在屋里找什么东西。

    夏继成:“有品质好的药材,尽量多收。现在什么东西到了上海价格都能翻上三倍,赚了钱我们四六分。”说话时,他找到了一个还算干净的小盒子。

    沈青禾奇怪,刚要问,夏继成示意她不要说话。

    王科达下楼走了过来,小声对杨奎说:“你回去,找机会查一下剩下的箱子。我应付记者。”

    “知道了。”

    杨奎上了二楼,躲在暗处,很快,夏继成和沈青禾说着话从仓库房间出来了。

    沈青禾:“还有些茶叶放在车上了,东西都还不错。”

    夏继成:“莫干山的黄芽很有名气,货好就多收点。”

    杨奎看他们下了楼,心想这二人应该是去车上看货了,于是轻手轻脚进了房间。货箱还放在原地。他刚要去开箱子,夏继成忽然推门进来了:“杨队长,还有事?”

    杨奎心里骂着娘,脸上赔着笑:“钥匙好像落在屋里了。”话已经这么说了,他只得把戏演完,装模作样找起钥匙来。

    夏继成笑盈盈地坐到邵白尘所在的第四只箱子上:“别找了。跟王处长共事这么多年,我还不了解一处吗?你回来是想看我的箱子。”

    杨奎听出不对,赶紧解释:“夏处长,莫干山这两天出了点事,您可能不太清楚……”

    “我不喜欢说废话。”夏继成从杨奎腰间抽出警棍,直接撬开了第五只箱子。杨奎赶紧凑过去看,箱子里是药材,里面埋了一个小盒子。他刚要伸手去拿,夏继成忽然一脚把箱盖踩下来,压在杨奎手上,然后他不慌不忙拿出枪,抵住了杨奎的头。

    夏继成冷冷地说:“我已经够给你面子。想动我的货,那就是得寸进尺了。我不插手一处的事,你们也别插手我的生意。想查我的货,让王处长亲自来找我。”

    “不不不,王处长没有这个意思!”

    “还想看盒子里装的什么吗?”

    “不用!已经看清楚了,是药材。”

    夏继成看了杨奎片刻,看得他发怵了,然后又问道:“真看清楚了?”

    “真看清楚了!”

    夏继成一改阴冷,笑着收了枪,沈青禾适时地进来了,看二人这神情就知道事情已经解决了。

    夏继成装模作样问道:“杨队长,钥匙找到了吗?”这话像是在沈小姐面前给他留面子。

    处长给台阶下,杨奎便赶紧识趣地下来了:“哦,找到了。”

    “沈小姐,那我们就告辞了。”夏继成开了门等在门边,杨奎只得先出去。夏继成看了沈青禾一眼,随后也离开了。

    沈青禾锁上门,赶紧打开第四个箱子,将藏在里面的邵白尘扶了出来。沈青禾发现邵白尘裤腿上有血渗出来,卷起裤腿一看,果然是小腿的枪伤裂开了。好在不算很严重。她从坤包里拿出每次随身带来的绷带和药,重新处理了伤口,收拾干净拆下来的旧绷带,关上了被王科达一行人撬开的几只箱子,又检查了屋内是否还遗落了不该遗落的东西。一切终于恢复原貌,沈青禾和邵白尘都松了口气。此时的她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忽略了一个细节,以至于在一天之后,这个疏漏险些让她丧命。

    杨奎灰溜溜地上了警车。王科达看了他一眼,大概明白了怎么回事。

    王科达的警车启动了,夏继成跟在后面驶出了货运车行。

    回去的路上,杨奎悻悻地汇报:“剩下的箱子里是药材,里面还藏了个小盒子。估计装的违禁品。”

    王科达显然不太满意:“只有这些?”

    “我没敢细查,夏处长有些不高兴。”

    “他没说什么吧?”

    “就是让我别插手他的生意。”

    王科达叹了口气:“我们还是底气不足啊。要是姓沈的卡车轮胎花纹是唯一一个和树林那辆吻合的,今天就直接抓人了。万一弄错了,回了上海反倒尴尬。”

    “处长,虽然没有确凿的证据,但以我的直觉,还是沈青禾嫌疑最大。前两天在邵白尘门口吹哨子的人,保密局虽然说是男的,但是没过多久沈青禾就挽着顾耀东回来了,这太巧了。如果说顾耀东和沈青禾是那种关系,那姓沈的完全可以利用他去做一些事情。”

    王科达思忖着:“当然不能排除这个女人的嫌疑。但是必须谨慎。副局长和夏继成的买卖都是通过她在经营。万一弄错人,伤了他们的财路,到时候你我都要倒霉。”

    两辆车停在了王科达所住的别墅外。一行人下了车。

    王科达对随行的三名警员说:“安排一个房间,请杰克先生好好休息。”

    三人客气地领着杰克离开了。

    夏继成走了过来:“王处长,刚才记者在场,有件事我不方便问。那天顾耀东打电话来,我听得稀里糊涂,他好像说……你们软禁了一个叫丁放的女作家?”

    王科达想了想,说得很谨慎:“不是软禁。这几天会场里发生了一些事情,她疑神疑鬼,我担心她乱说话引起大家恐慌,所以对她采取了一些措施。”

    夏继成笑着:“别误会,我不是要干涉什么。”他从车上拿出一张报纸,递给王科达:“这两天在档案室翻资料,偶然看到一张前年的报纸,有点不敢相信。”其实这是夏继成特意去档案室,按照老董给的照片找出来的旧报纸。老董给他看过的那张照片,是杰克送给前几天新认识的记者的,而那名记者就是警委同志假扮的。所以他不能直接给王科达看照片,否则按王科达的性子,如果有心顺着照片往回查,会查出杰克来莫干山并没有那么简单。

    王科达接过报纸一看,上面有一张丁家的合照。

    王科达:“这不是财政局丁局长吗?”

    夏继成:“你看看照片里的女孩。”

    王科达仔细看了片刻,很是诧异:“是丁放?”

    “对。这是老照片了。丁作家是丁局长的千金。这篇文章是关于政府高官的家庭生活,里面提到丁局长曾经送他的女儿去美国留学,但是不到一个月,她就在美国失踪了。现在看来,丁小姐是偷偷回了上海,隐姓埋名,变成了文坛的东篱君。”

    王科达盯着照片反复确认,依然有些不敢相信:“丁局长的千金?”

    “就这么一个掌上明珠啊,怪不得她当时有底气来警局钦点私人警卫。”夏继成一副很感叹的样子。

    王科达猛然想起什么,对门口两名警员说道:“去!赶紧把人放出来!”

    赵志勇依然在房间里守着丁放。丁放被铐在床头,闭着眼睛一动不动。赵志勇知道她没有睡着,只不过不想看见自己罢了。

    敲门声忽然响了。他赶紧去开门,见门外站着两名刑一处警员,有些紧张地问:“怎么了?”

    警员没理他,直接进去给丁放松绑。这时,夏继成和王科达、杨奎三人也到了门口。

    赵志勇又惊又喜地喊道:“处长!”

    夏继成:“你怎么在丁小姐房间里?”

    赵志勇看了眼杨奎,赔笑着说:“我来帮忙照看丁作家。”

    丁放已经松了绑,她拍干净衣服,整理好头发,看起来很平静。

    “丁小姐,之前不知道您的身份。误会。”王科达赔着笑,说得很客气。

    丁放看也没看他一眼,而是径直走到了赵志勇面前,冷冷地盯着他。赵志勇头越埋越低,心里一边想着丁小姐大概会骂自己几句,一边想着王科达刚刚说不知道丁小姐的身份。她是什么身份?不是作家吗?还好夏处长及时来了。赵志勇思绪混乱地、不断地想着事情,这是他所习惯的逃避办法。丁放一直没有说话,赵志勇便又想,是不是因为处长的缘故,丁小姐不看僧面看佛面原谅自己了?于是他忐忑地抬头看向丁放。

    一抬头,丁放挥手给了他一个耳光。

    赵志勇愣住了。

    丁放推开夏继成,又走到杨奎面前,抬手要打,被杨奎死死抓住了手。

    杨奎依然很傲慢:“丁小姐,是我们怠慢了,消消气。”

    王科达对杨奎和手下警员厉声喝道:“你们先出去。”

    杨奎甩开丁放的手,带着警员离开了。

    夏继成看着赵志勇,心情有些复杂,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你也回去吧。”

    赵志勇木然地走出房间,身后的门被关上了。他脸上挨打的地方有些发红,眼神渐渐黯淡了下去。他心想,丁小姐并不是讨厌自己,只是太生气了,以至于忘了自己也是被迫为之。赵志勇从来都是一个擅长自我安慰的人,很多情绪,熬着熬着也就过去了。那时候他并不知道,那些隐而未发的情绪并没有真正被忘记,它们只是沉积在心底,仿佛雪崩前的最后几片雪花,悄无声息。

    王科达请丁放坐下了:“早知道您是丁局长的千金,就不会有这种误会了。”

    丁放有些戒备:“你们怎么知道我的事?”

    夏继成:“只是碰巧。”

    王科达:“既然是自己人,你也知道哪些话是不能对外讲的了。万一因为风言风语出了岔子,南京追责下来,你麻烦,丁局长也麻烦,那就不值当了。”

    “我们家自己的事,轮不到外人操心。”丁放说得不留情面,这让王科达很尴尬,“顾耀东为什么不来接我?”

    王科达没说话。

    丁放明白了,一声冷笑:“你们把他也软禁了。”

    “毕竟你们单独在外一夜,警员擅自外出,按纪律我们是要调查的。”

    “他是我请来的私人警卫,如果调查完了没问题,麻烦让他尽快回来站岗。”

    王科达讪讪地:“那当然。”

    丁放看了他两眼,又看了看夏继成,面无表情地离开了房间。

    房间里只剩下夏继成和王科达了,夏继成仿佛是经丁放这么一提醒,才想起自己还有名手下,于是笑盈盈地问道:“王处长,顾耀东呢?”

    王科达没好说话,干咳了两声。

    顾耀东依然被铐在那间内屋,声嘶力竭地从早上吼到下午,已经耗尽了他的力气。听见有人开门,他猛地惊醒过来。开门进来的是杨奎和王科达。

    他有些腿软,一边挣扎着站起来一边大喊:“王处长!沈青禾她不可能是共党!你们……”

    话音未落,夏继成从门外走了进来。

    顾耀东愣住了。

    夏继成走过来蹲在他面前,一言不发地打量他。遍体鳞伤,眼睛通红,像只被挂在这里浇了开水等着拔毛的落汤鸡。

    就这样看了片刻。

    夏继成从一旁捡起顾耀东的警帽,戴在他头上,扶正,然后起身,笑着看向王科达:“现在该把人还给我了吧?”没什么疾风骤雨,他只是淡淡地问了一句。

    王科达竟有些不寒而栗。

    从王科达的房间出来是一条通道。通道有些窄,地上铺着铁锈红的木地板,前方不远就是别墅大门,门上有好看的拱形彩色玻璃,夏继成快步走在前面,顾耀东拖着软成面条的腿,一路跟在后面。走廊里安静得只能听见外面的蝉鸣。阳光穿透彩色玻璃照进来,五光十色,仿佛现在的一切都是半梦半醒间。

    顾耀东着急忙慌地追上去,刚喊了句“处长”,夏继成倒是先不紧不慢地说话了:“你在这儿遇见沈青禾了?”

    他轻松得让顾耀东更心急了:“是,王处长他们……”

    夏继成咧嘴一笑:“我刚见了她。沈小姐让我转告你,下半年的房租她已经赚到了,回去就交钱。”

    这下顾耀东愣住了:“她没事?”

    “没事啊。就是忙着她的生意。”

    “王处长怀疑她是共产党!”

    “不可能。你看她数钱的样子就知道了。”

    “可是一处的人说有证据!”

    “你信了?”

    顾耀东想了想:“不信!她除了赚钱什么都不会,绝对不可能!”他决定让这几天发生的事成为他和沈青禾之间永久的秘密,他会替她守口如瓶,尤其是在这位处长面前,决不泄露半个字!

    “这就对了啊!”夏继成很配合地相信了。

    顾耀东还是不太确信,心想这处长一看就不是个谨慎的人,昨天打电话他还在搓麻将,怎么可能今天一来莫干山就弄清楚情况了?他小跑着跟在后面,叽叽咕咕:“王处长真的就这么算了?没有抓她,也没审她?”

    “嘭”的一声,顾耀东一头撞在了夏继成身上,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停下来了。

    夏继成拍了一下他的警帽,一字一句笃定地说:“沈小姐是我的生意搭档,除非有确切证据证明她通共,否则抓她就是断我的财路。王处长不会这么干的。”说罢他转身继续朝外走去,“晚上八点她应该在客栈,要是不相信,你可以自己去问她。”

    顾耀东在后面望着夏继成的背影,有些纳闷,这位处长常常让他纳闷。阳光从拱形玻璃直射进来,不时被夏继成挡住,他的背影也变得忽明忽暗。有那么一瞬间,顾耀东觉得处长似乎不是自己看见的那个处长,但是那声欣喜若狂的“和了”立刻就从他脑子里蹦了出来,于是他打消了这个念头。

    顾耀东和夏继成敲开丁放的房门时,她已经换了一身干净整洁的衣服。见她安然无恙坐在窗边看书,顾耀东松了口气。

    丁放一抬头,看见顾耀东脸上有伤:“你脸怎么这样了?”

    “不小心撞了一下,没事。回来以后没有人为难你吧?”问完以后,他就看见丁放看了眼夏继成。

    “没有。问了几句话,就让我回来了。”

    “没威胁你什么吗?”

    丁放闪烁其词:“本来有些误会,不过夏处长替我解决了。”

    顾耀东狐疑地转头望去,夏继成悠闲地靠在门边,得意地朝他抬了抬眉毛。

    “顾警官,其实……”丁放犹豫着是不是应该把软禁的事如实告诉他,但是刚开口就被夏继成打断了。

    “顾耀东,没事的话就不要影响丁小姐看书了。”

    “那我不打扰你了。”顾耀东转身要出去,又想起什么,“丁小姐?”

    丁放有些期待地看着他。

    “那个……我的衣服。”

    丁放没反应过来:“什么?”

    顾耀东小心翼翼:“我的制服,能还给我吗?”

    连夏继成都嫌他不解风情了,他把脏兮兮的制服塞给顾耀东,一把将他推了出去,自己赖在里面,还关了门。

    他走到丁放面前,小声说:“他和你不一样。你说得越多,会害他越多。”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王处长是来执行任务的。如果出了问题,他查到顾耀东从你这里知道了一些上层的秘密,你觉得他会放过这小子吗?”

    丁放有些惶恐:“你们到底要在莫干山干什么?”

    “那是王处长的事。我不关心。只有一点,别把顾耀东拉下水。他是个傻子,有时候会拿自己的一切开玩笑。”

    丁放见过夏继成几次,几乎每次都是吊儿郎当,和身边认真诚恳的顾耀东截然不同。但说这话时,夏继成难得认真,也难得诚恳,丁放便知道这件事不能由着自己的性子来了。

    门开了,夏继成若无其事走了出来,顾耀东看着他只觉得十分可疑,怀疑他刚刚在屋里威胁了丁放什么。

    于是他很认真地对丁放说:“回上海之前我始终是你的警卫。不管有没有危险我都会守在周围的。”说着他还特地瞟了一眼夏继成,“不用理会别人的话。”

    丁放:“放心,王处长和杨队长不会为难我了。这是真心话。”

    夏继成一脸嫌弃地看着顾耀东:“别整天疑神疑鬼。莫干山没你想的那么可怕。丁小姐,他两天没吃饭了,我先带他填肚子去。”

    顾耀东还犹豫着不肯走,夏继成一把搂住他的肩膀,嫌他丢人现眼似的裹挟着他离开了。一路上顾耀东还挣扎着回头大喊:“不管他们跟你说了什么,你都不用怕!”

    丁放望着他,心情复杂。一个在警局不入流的小警察拼尽了全力保护自己,到现在还在担心她的安危。也许在夏继成、王科达和杨奎眼里,顾耀东就是个被丁大局长的女儿戏弄了的傻子。这一刻,她无比希望自己真的只是一个无权无势无背景的东篱君,无比希望自己真的命悬一线甚至最好有个三长两短,至少这样能不枉费他的一番真心。

    还是在那家镇口附近的小面摊,顾耀东抱着一大碗咸菜面狼吞虎咽,旁边已经放了两只空面碗。夏继成似乎不饿,坐在一旁津津有味地看他吃。

    “为什么给我打电话?”

    “我以为你和王处长不一样。”

    “哦。现在觉得呢?”

    顾耀东看了他一眼:“处长,我该说实话吗?”

    夏继成想了想:“算了吧。你可能觉得我还不如王处长呢。玩忽职守,游手好闲?”他明知道这呆子嘴里说不出好话,但莫名又有些期待。

    顾耀东看了他片刻,没说话,埋头继续吃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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