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大雪里被赶走[三更合一]-《你可以养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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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怎么就没有自知之明,”他说,“你是个心智有问题的傻子,病患,一个拖累,累赘,懂这几个词是什么意思吗?被这样一个人有了非分之想,你猜喻瑶除了恶心,还能是什么感觉?”

    “她能把你送来这儿,已经对你仁至义尽了,你难道还想逼她爱你?”

    诺诺慢慢转过头,一双冷寂的眼里遍布冰棱。

    韩凌易逐渐摘掉面具,露出轻蔑:“我都不敢追她,你凭什么?我现在就是来告诉你,喻瑶其实早已经回家了,她就在你们共同住的那所房子里,跟别人,她真正觉得同类的人,热热闹闹过年,说什么来接你,只是搪塞你这个拖油瓶的一句谎话。”

    诺诺攥着包的手骨节嶙峋,盘结起青白的筋络,皮肉由红转为惨白,几乎要挣裂。

    他摇头,眼底却沁了血丝:“不可能。”

    瑶瑶不会丢下她,她一定来。

    韩凌易像听到什么天方夜谭,深藏的怒火和妒意被他斩钉截铁的否定忽然激化,他嘴角划出冷笑:“不见棺材不落泪,是吗?非要我把最直接的给你,你才能确信自己是多余的?”

    他举起手机,点开一段提前准备好的录音,把音量调到最大。

    下一秒,喻瑶的声音伴着窗外腾起的焰火,在空旷房间里锥心刺骨地循环。

    “凌易哥,我不去接他了,很烦,答应他那些话是骗他的。”

    “你替我看着他,除夕夜我跟别人过,不要让他来打扰我。”

    “等过完年,我再找个办法处理他,我已经不想跟他见面了。”

    这几段录音,韩凌易拼凑得很不容易,十几天里跟喻瑶打过那么多通电话,每一段都留存下来,偶尔东拉西扯,偶尔有意引导,让她说出他需要的词。

    业内有的是专业人事可以合成语音,做的天衣无缝,就算是个懂专业的正常人也听不出什么破绽,更别说……诺诺是个已经被穿了心的傻子。

    韩凌易反复播放,长久隐忍的情绪有了种肆意宣泄的畅快,他眼里隐隐冒出火光,声调也没了平常的冷静,变调地嗤笑:“你算什么东西,现在听清楚了吗?!”

    他扯住诺诺的衣襟,要亲眼看他崩溃:“我——我从小就认识她,是她把我从病痛里带出来,她治疗我!你算什么!”

    诺诺踉跄着,直勾勾注视韩凌易,手机里不断播放的语音是杀人夺魄的利剑,日思夜想渴望的那道声音,在耳畔一遍又一遍,重复着把他碾碎成血沫的话。

    韩凌易享受这种居高临下的施虐感,他抢下诺诺的包扔开,装饺子的保温盒发出沉闷的碰撞声,诺诺手机从侧袋里掉出来,摔碎了屏幕,他一脚踩上去,皮鞋施压,彻底毁坏。

    “包什么饺子,她看都不会看一眼,你包里那些东西对她而言全是垃圾——你对她根本一无所知,我们小时候,这些年——”

    韩凌易攥着诺诺领口,要把他精神彻底击垮。

    这样一个挨着饿又病弱的白痴,根本毫无还手之力。

    “小时候……一无所知?”

    韩凌易正想把诺诺拖去门口,之前还算顺畅的动作却陡然间凝固,一下也不能再动,冷不丁一道嘶哑阴冷的嗓音,就这么响在空寂房间里,开刃的刀一样笔直捅入他耳中。

    韩凌易愕然抬头。

    他比诺诺矮一些,之前一直没去看诺诺的脸,此刻蓦的对上他双眼,透骨的森寒从头顶灌下来,直冲全身。

    “你又算什么?”诺诺眸中猩红似血,冰块一样的五指扣上韩凌易的颈动脉,歪头盯着他,整个人没有一丝活气,“一个治愈计划的实验品。”

    诺诺头痛欲裂,全身都在被钢针戳刺搅动,骨骼像要折断,血液冷得凝结成冰。

    有什么尖锐的记忆碎块,从层层束缚里挣脱出来,一路刮出狰狞剧痛的血痕,散落在他眼前。

    脖颈间从未摘掉过的塑料小狗仿佛突然有了温度,凶烈炙烤着他。

    诺诺把韩凌易掐到窒息,一脚踹开他,一米八的男人犹如沙袋,“砰”的撞上墙壁。

    诺诺背着光,一步一步走向韩凌易,踩住他曾经跟喻瑶客气握过的那只手,像他对待手机一样,随意碾磨。

    韩凌易发出惨叫,诺诺缓缓蹲下身,昳丽的脸落在没有灯光的暗影里,森冷阴郁,如同无魂的艳鬼。

    他嗓子被扯裂,漂亮手掌收拢,打碎韩凌易的镜片,刺破他脸颊鼻梁。

    诺诺一字一字说:“我才是那个被她治疗的。”

    韩凌易惊恐地后退。

    诺诺揪住他头发,狠狠拎到面前:“我才是,她在乎的。”

    韩凌易被压迫到不能呼吸,恐惧悚然让他完全失控,不停发出短促绝望的痛呼。

    诺诺掐住韩凌易咽喉,掐到几近濒死。

    他忽然手一松,把人甩到地上,在仍然没有停止的语音和窗外大雪里,血色眼眶里忽然滚出一行眼泪。

    “我才是,她爱的。”

    一切都变成空白,又像塞满了断裂的冰锥,诺诺看不清眼前,也理不清过去,脑中尽是混沌和混乱,被找不到的那个人彻底揉碎了意志。

    瑶瑶是不是真的不来了。

    看过他的信以后,瑶瑶放弃他了。

    他是麻烦,是拖油瓶,是她着急扔掉的累赘。

    瑶瑶现在在家……在那个,他取暖过,被心疼过,拥有一张可以安眠的小床,抱过她的家里。

    诺诺跌撞着捡起他的小包,死死护在胸前,他只穿着一双室内普通的单鞋,一件瑶瑶亲手给他买的灰色羊毛衣,撞开大门,走进漫天大雪里。

    他不相信。

    不管是谁说的,谁给他听的,他都不信。

    他只听瑶瑶当面亲口告诉她,说她厌烦他,不要他,想把他抛弃了。

    诺诺深一脚浅一脚踩进雪里,像从前被送进收容所时一样,骨子里刻着家的方向,他看不清很多东西,只知道风很大,雪片在脸上刺得痛,可又丝毫也比不上心里撕烂的疼。

    从家里来的时候,他一条街一条街记住了样子,他要回去,找瑶瑶。

    他不是一只没人要,无家可归的流浪狗。

    他有主人。

    除夕深夜,长街上空荡寂静,空无一人,没有车没有营业的店铺,直到零点跨年那一刻,诺诺走到一家还在开放的便利店门前。

    爆竹和烟火响彻黑夜。

    诺诺身上落满了雪,他吃力抬起头,望着头顶缤纷的绚烂光点。

    “瑶瑶……”他轻声说,“你看,有烟花。”

    他走进便利店,想打一个电话,店员被他的样子吓到,他解释:“我只是……跟她走散了,就快要回家了。”

    诺诺的手冻僵,店员帮他拨号,打了三遍,喻瑶都是关机,他问:“我能不能要一张纸。”

    他怕自己撑不到家里,如果倒在半路,他也不是被遗弃的。

    诺诺艰难在纸上写下几个歪歪扭扭的字:“我有人要,我有主人。”

    后面,他咬着牙一笔一笔勾出喻瑶的电话号码。

    店员要给他拿件衣服,让他改天再还,诺诺摇头:“我家……就在前面了。”

    他搂着自己当命似的小黑包,抱紧那张纸,路上见到亮灯的派出所,他腿痛得走不动了也还是拼命躲开。

    那里面的人……会把他带走,要让他跟瑶瑶分开。

    诺诺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身上早已经没了知觉,摇摇晃晃回到自己心爱的旧小区,他站在楼下,视线模糊地望着楼上,窗口是黑的,没有灯。

    瑶瑶……瑶瑶睡了,才不理他。

    他跌过去,想打开单元门,僵硬的手指在指纹感应处试了很多次都没有响应,他去按自己家的门铃,也得不到任何回答。

    其他按钮……会吵到别人,让瑶瑶讨厌他。

    诺诺茫然地望着周围,到处是皑皑白雪,他没有力气了,再也无法走去更远的地方。

    他拖着冷透的身体,挪到第一次被喻瑶看到的捐助箱旁边,缓慢地蹲下去,扯开他的小包,手指经过保温饭盒,经过瑶瑶送给他的杯子,捡来哄他的云朵石头,然后从里面找出了装蓝莓糖的那个玻璃罐。

    诺诺低着头,倒出最后一颗糖,含进覆着雪花的冰冷唇间。

    瑶瑶,你说想你了,就吃糖。

    可糖已经吃光,你什么时候……才来接我回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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