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5章 大结局(六)-《锦衣玉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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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阿拾双手俯地,朝赵胤重重磕头。

    咚!

    一声,又一声,敲得赵胤心烦意乱。

    “起来说话。”

    “王爷……”宋阿拾泪水涟涟,慢慢地站起来,突然的,在赵胤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宋阿拾突然伸手解开自己的衣裳,朝赵胤走过去,语带哽咽地质问。

    “我知道我同王爷是做过夫妻的,我们有两个孩子……虽然我没有这一段记忆。但我想,王爷应当都是记得的,记得清清楚楚,对不对?这张床,我也是睡过的,对不对?”

    她哽咽着跪伏在赵胤的身前,仰头望他,无助而可怜。

    “王爷,何不把我当作是她呢?”

    赵胤心微微一紧,“你不是她。”

    “我就是她,只是少了一段记忆的她。只要王爷愿意,什么都不会改变,我们还是以前的样子,我会好好地学,学得和她一个样……”

    宋阿拾声音越来越软,越来越娇,有那么几分,就像时雍了。这张脸,这样委屈的表情,让赵胤有刹那的失神。

    ……

    屋外,谢放安静地背对房门而立,脸色平静,可一只手却微微卷曲。

    他不知自己是什么心情,也不知对错。

    其实,谁都没有错,怪只怪命运无常罢了。

    他仰望天空,看着初升的朝霞,突然有一些不真切的做梦感……

    当初的时雍努力扮成宋阿拾的样子。

    如今的宋阿拾又努力想变成时雍的模样。

    魂与身,到底哪一个算得数呢?

    老天,你在捉弄谁?

    砰!

    一道茶盏坠地的剧烈声响打断了谢放的神思,他还不知道里头发生了什么,就听到赵胤冷冽的低吼。

    “出去!再不要生出此等妄想。你不是她,无论你如何改变,都不是她。”

    “王爷……”

    “滚!”

    “王爷。我只求你一事——带我去天寿山皇陵。只要你肯带我去,是生是死,我全不怪您——”

    “求王爷成全!让我同你一起去。”

    谢放惊了一下,脊背僵硬着,不知如何是好。

    按主子的脾性,若是他不肯,宋阿拾这般触怒他,是要倒大霉的了,可是,谢放在门外等了许久许久,仍是没有等到宋阿拾被王爷轰出来……

    谢放竖起耳朵。

    房间里一点声音都没有。

    难不成,是主子把人给杀了?

    想到宋阿拾死得透透的模样,谢放打个寒战,脊背都爬出了冷汗。可转念一想,他家主子不是这么冲动的人。更何况,若是宋阿拾没了,王妃怎么回来?

    赵胤不会杀人。

    那么,没有杀人,也没有出来,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这么久,会发生什么?

    难道是天雷勾地火……两个人滚在一堆了?

    谢放被这个猜想吓得心惊肉跳。

    他家主子守了这么久的贞节,天天陪着狗睡,难不成会晚节不保?

    面对同一张面孔,一模一样的脸,一模一样的声音,若是宋阿拾铁了心勾引他,这事还真的难说。

    谢放心里像悬了十五只水桶在打水——七上八下。连他自己都分辨不出,到底是希望王爷守住清白,还是不要守了。

    守住,日子太苦,也不知何时是个头。

    不守,肆意放纵?谢放又觉得那样的赵胤,不是他熟悉的赵胤……

    昨儿天不亮下的雨,现在仍然未停。

    谢放等了许久,突然咬牙掉头,双手撑在房门上,刚想出个声音提醒屋内的人,一股冷风挟裹着细雨直灌过来,冷得他颤了颤,又把手缩了回来。

    然后一叹,转身背面房门,直愣愣看着庭中被风雪吹歪的树木,默然而立。

    ……

    约摸半盏茶的工夫,房门终于有了动静。

    宋阿拾是掩着衣裳挂着眼泪从赵胤的房里跑出来的。她没有看谢放,头也不回地奔了出去——

    谢放莫名松了一口气。

    房间里,赵胤仍然坐在临窗前的椅子上,身姿挺拔如同一尊铁石,唯有窗帷在冷风中摇曳,而他侧立的身影,仿佛入了魔一般,定定看着墙上新婚时的催妆画。

    “这些你都明白的,是不是?”

    “那个世界当真有这么好?你不肯回,她却要去。”

    “不过,你也当真狠心。她尚且想要回去,费尽心机来激我、求我。你却抛下我孤零零一人,不闻不问。”

    谢放也看一眼画。

    画中佳人盈盈带笑,是个死物,确实不会眨眼喘气,更不会说话。

    谢放眯起眼,再审视一眼自家主子,听他一个人喃喃自语,说的全是些自己听不懂的,心下顿时惊跳不安。

    不会又疯一个吧?

    谢放上前行礼,“爷。”

    赵胤嗯一声,恢复了平静。

    “何事?”

    谢放低头,“车驾都已备好。爷可要先用些饭,再出发天寿山?”

    赵胤抬头看他一眼,低眸不语。

    好半晌,镇定地摆了摆手。

    “不必了,启程吧。”

    ……

    天寿山的气温比京城要低许多。

    大雪沉甸甸地压在青松上,覆盖了厚厚的一层。

    启陵的日子,是钦天监推算过的,十一月二十九,宜破土,祭祀、入殓、移柩。

    那天早上,天寿山举行了盛大的祭祀活动,由赵胤代天子念悼词,而赵炔自己,大抵觉得无颜面见父母,选择了留在京中,没有同行前往。参与此事修葺皇陵的士兵,全是甲一从守陵卫中选出的亲信,还有一部分是十天干和赵胤的心腹侍卫,可谓保密性极强。

    队伍浩浩荡荡,直往帝陵而去。

    临川和苌言两个小孩子也来了,参与了祭祀后,就同宝音和陈岚去到井庐。山下的温度,比山上暖和许多,赵胤不忍孩子吃苦,却奈何不了大黑。

    这狗子成了精似的,一步一随地跟着他,无论怎么说都不肯跟着临川和苌言离开。

    众人都坚信,大黑是有些灵性的,赵胤也只能纵容着它,将它带在身边。

    ……

    帝陵前的青松,在寒风中呼啸。

    象征皇权和仪卫的石像生,神情威严,挺胸伫立。

    甲一骑马慢慢走到赵胤的身边,看他严肃的面容,心下略微不安。

    “阿胤。”

    甲一很少唤他名字,父子俩常以你我相称。赵胤闻声侧头,果然看到甲一眼底忐忑的光芒。

    “父亲害怕什么?”

    甲一沉默一下,看着眼前高耸入云的山峰,低低地道:“桃木镜是否当真能唤回异世的灵魂,谁也不知真假。你须得有所准备……”

    赵胤没有表情,顺着他的目光抬眼望向帝陵后的山峦,“不试一下,又怎会知道呢?”

    甲一叹气,“帝陵尘封已久,万愿一切如旧,不要横生枝节才好。”

    “嗯。”赵胤望向帝陵前的青松和一排排严肃的石像生,眼睛突然眯起,凉凉地道:“我有一种感觉,桃木镜便是解开此事的关键。所有的秘密,都在帝陵。”

    “为何?”甲一问。

    赵胤目光冷肃,“冥冥中的指引。”

    这种玄而又玄的说法,让甲一忍不住叹息。最近阿胤是当真变得神叨了,听说还找了巫医……若是别人,甲一肯定要以为他神志错乱了。

    可他是赵胤,不该如此才对。

    甲一沉吟片刻,勒紧了马缰绳。

    “既然你如此确定,那我这就去安排人手,时辰一到就开启墓道……”

    “好!”赵胤看着他骑马往前的背影,突然沉声:“父亲!”

    甲一愣了愣,掉转马头。

    “何事?”

    漫天的飞雪中,赵胤轻轻抿住嘴唇,朝甲一露出一个感激的神色。

    “父亲,有劳您了。”

    甲一喉头微硬,竟难以自抑地想掉泪。他深吸一口气,露出灿烂则得满是皱纹的笑容。

    然后转身,打马而去。

    ……

    天寿山帝陵是先帝和先皇后的合葬墓,因为那时先皇后身体的原因,从永禄元年便开始设计修建的,前后用时四年。黄琉璃的瓦顶、青白石的底座、饰以金碧辉煌的彩画,其建筑之精妙,堪称大晏史上之最。

    据说是参考了阴山皇陵的机关巧术,由先帝和道常法师共同设计完成。为求保密性,先帝派了道常亲自督工,造陵工匠全由道常甄选,一应事务也由道常负责,其余人等即便是亲近如甲一,也没有机会沾手。

    先帝故去后,甲一自请到天寿山守陵,手上有的也无非是一张帝陵的建造图纸。图纸上有帝陵的构造和墓室分布,有一些设计和机关,但是主墓室的部分却一片空白。

    主墓室是先帝和先皇后棺椁所在,是整个帝陵最紧要的部分。

    当初甲一抬灵柩下葬的时候,全是设计好的运转木轨,待他们退出墓室,闭合主墓室的石门,想要再进去便不可能了。

    前室部分,有甲一的图纸和带领,众人很快便通过,真正的难题,果然还是如甲一所料,就在主墓室。

    在他们面前的是一道深长的水银沟,中间有水银浇灌的流水,人畜不通,主墓室在水银环绕的正中间,圆形设计,与四面都没有连接。

    当初放置棺椁时,按先帝遗命,只有甲一以及几个从十天干选派的侍卫下到了主墓室。因此,赵胤不曾亲眼得见陵中情形,只能由甲一口述。

    “主墓室东方西北各四十九丈,中为合葬棺,以药材熏制,棺椁不是方形,而是以阴阳八卦为状的圆形,男在阳,女在阴,看上去不像棺椁,倒像一张精美的花药床,很是符合懿初皇后的喜好。陪葬之物,皆在主墓室里,那面桃木镜,我记得就在棺椁里,懿初皇后握在手中……”

    想到启陵就得惊动帝后,甲一声音有些愧疚。微微停顿片刻,又抬头看赵胤道:

    “当初我等是将棺椁放在主墓室前……”他指了指面前:“这里本有一块吊板。从天而落,重若千斤,以粗铁绳索相悬,我们把棺椁放置上去,吊板便徐徐移入大开的主墓石中,接着,墓门闭合,而那块吊板也落在墓中,再也不见。”

    没有吊板,且不说这头同主墓室尚有约莫三丈左右的水银沟渠相隔,即便能淌过水银过去,也启不开主墓室的门。

    除非使用暴力。

    火药,或是刀斧等破坏力。

    他们来天寿山前,赵胤曾经亲口答应过赵炔,切勿破坏帝陵里原有的构造,更不可惊动父母之灵……

    实际上,赵胤心里的想法同赵炔一样。

    他只是想借用一下母亲的桃木镜,并不想动帝陵的陵基。

    “唉!”甲一叹息,“不无意外。我早该想到,以先帝的智慧,是定然不会轻易让人开启帝陵的。”

    当年先帝下葬,赵胤也在送葬的队伍,但遵照先帝遗旨,同其他人一样都在外室等候,没有到过主墓室,不曾见过谢放所说那个放上棺椁便可自动关闭的吊板和主墓室。

    “这么说,除了道常和先帝,世上再没有第三个人知晓主墓室的机关破解之法?”

    甲一沉眉,“按说是如此,不过……兴许有一个人会知道。”

    赵胤扭头:“觉远?”

    “嗯。”甲一道:“这老和尚是道常亲传。且不说道常会不会告诉他真相,就我所知,道常圆寂前那些年,吃喝拉撒都由觉远侍候……”

    一件事要隐瞒旁人容易,要彻底隐瞒近身侍候的人,实在不易。从觉远知道赵胤的身世这等绝密来看,会知道帝陵主墓室机关解法,倒也合理。

    令甲一头痛的是,觉远这个人。

    他道:“这老和尚固执如牛,即便知道也是个哑巴,要从他嘴里撬出话来,难如登天。”

    赵胤沉吟一下,“我去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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