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仇恨与责任-《诡秘:从学徒到高维俯视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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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最终,道格拉斯还是抑制住了这种恶毒的冲动。

    泰伦曾给他看过军情九处内部的资料,这个世界的原住民温克尔的确是个残忍恶劣、满手血腥的罪人,有着虐杀猎物的癖好。

    无怪乎泰伦兄弟会深深记住这笔血仇,以各自的方式,坚持了十余年仍愿赌上这一把。

    他不想嘲笑别人的苦难,那不仅毫无意义,还毫无人性。

    审判罪人也并非他的职责。

    缓缓吐出一口气,道格拉斯整理着思绪,换了个角度问道:“就算这样,你们的行动也太仓促了。”

    “……那是由于封印物的影响,或者说是污染。”

    提及此事,泰伦的神色终于出现些许波动,沉声回答道:“封印物放大了我们的执念,放大了我们渴望复仇的欲望,仿佛有人日夜在耳边呢喃、催促……”

    一直倚在窗边安静倾听的休目光上移,再次于内心默默检讨自己的错漏。

    三人各怀心思,沉默在房间里徘徊半晌,最终被道格拉斯驱散。

    “为什么?”

    他没头没尾地吐出问句,却笃信泰伦一定听得懂。

    如果他在认罪时把道格拉斯曾服务于灵知会,并试图绕过教会和魔女交换魔药配方的事一并说出,道格拉斯相信自己现在的处境会大为不同。

    泰伦抬起头,认认真真地看向道格拉斯,然后颇为刻意地耸了耸肩,显然对这种表达自嘲的肢体语言相当陌生:

    “因为没有必要。

    “如果说我从自己失败的人生中得到了什么教训,那就是不要执着于仇恨,不要沉溺于过去。

    “还有,人无法逃避自己的过错。

    “清醒着接受最后的审判是我唯一能做的决定,除此之外的事情,我不关心。”

    道格拉斯一时失语,不知该说些什么。

    直到休示意时间已到,将他带回了自己的病房并告辞离去后,道格拉斯才抬起双手,捂住面孔,发出了深深的叹息声。

    在这个瞬间,道格拉斯莫名清晰地感受到了一种被命运嘲弄过后的无力与茫然。

    “原本以为有机会慢慢解决的问题,超出了预计……

    “原本以为会暴露的秘密,却意外得到了掩饰……

    “而且我现在,我现在居然渴望教会能够发现那些秘密,好让自己的良心不至于遭受折磨……

    “‘人无法逃避自己的过错’吗……”

    “可是……”

    自言自语着蹲下身,后背抵住冰凉墙面,道格拉斯捏了捏鼻梁两侧,放任自己发散思绪。

    把头埋在双臂之间,道格拉斯的姿态近乎蜷缩,脊背随着呼吸规律地起伏。视野上的黑暗与自己环抱自己的姿势令他习惯性地感到安全,感到平静,让他能够积攒起一定勇气,慢慢平复因为无法掌握自身命运而滋生的消极心态。

    “呼……”放慢呼吸节奏,道格拉斯尽可能摆脱情绪,客观地看待事情。

    “虽然有所隐瞒,但我并未对教会产生过危害的念头,也没有因为自己的行为使教会蒙受损失……

    “而且我的隐瞒是不可避免的。以目前我对教会的了解来看,就算不会当场把自称‘穿越’的人挂上火刑架,也会偏向控制起来,进行研究,不会帮我寻找返回的方法。

    “论迹不论心,论心无完人。至少我现在对教会没有亏欠的地方,当然,今后也不会有、不该有!

    “而温克尔的死,那些人的死……我有责任,尽管不是全部的责任。

    “一味想着避免冲突,事前没有做更详尽的调查,也缺乏随机应变的能力,容易心软,容易犹豫……对于非凡世界的战斗,我的经验还是太少了。

    “这不是序列晋升能解决的问题……说到晋升,阿蒙祂……”

    想到这里,道格拉斯猛地把头抬起来,下意识地扫视了一圈,确认房间内没有那抹漆黑的身影之后,才放松了些许。

    挠了挠头发,他有些不确定地嘟哝着:“‘蠕动的饥饿’好像没被教会拿到,应该是阿蒙自己拿走了吧,希望如此……祂,祂大概没有生气?”

    当时全副心思都放在如何挽回温克尔的性命上,道格拉斯觉得自己对待阿蒙的态度不是那么的……讨人喜欢。

    至于阿蒙没有救温克尔这件事,他倒是没有额外的想法。

    一是他本身并没有权力要求高序列的强者满足自己的意愿;

    二是阿蒙所说的契约约束,也是他自己提出,自己承认的。

    虽然在那个过于激动、大脑不清醒的时刻,道格拉斯有产生过一些不理智的想法。

    但人死不能复生。现在,道格拉斯只感到遗憾,无计可施的遗憾。

    晚一点再念诵尊名……听得见病房外走廊中来来往往的医护人员和病人家属行走、交谈之声,自我疏解了大部分情绪的道格拉斯缓慢起身,走到窗边向外眺望。

    这间医院档次较高,坐落于北区与乔伍德区交界之处,目光所及的街区都非常整洁有序。初夏时节再加上一场大雨过后,贝克兰德的天空难得露出一角水洗般澄澈的蓝色,阳光穿透淡薄的云层,投下道道淡金光柱照耀大地。

    望着街道上熙熙攘攘的行人,望着植物日渐繁盛的枝叶,望着这日复一日、无比寻常的景色,道格拉斯忽然看到从街道那边跑来一位斜挎着书包的少女,急匆匆地越过医院的铁艺大门,向着住院部而来。

    几分钟后,病房门被有些粗暴地推开,气喘吁吁的维瑞蒂.科顿冲进病房,看到道格拉斯倚在窗边正冲自己露出笑容。

    他的脸色有几分苍白,神色有几分疲惫,但靠在窗沿上的姿态相当放松;被卷至手肘的月白色病号服之下,双臂缠满了绷带,却没有更多可见的外伤。

    道格拉斯单手握拳抵在嘴边轻咳了一声,刚想说些什么,就看到维瑞蒂原本紧绷的表情瞬间垮塌,看到少女眼眶瞬间盈满了泪水,直冲自己而来。

    下意识地伸出双手,迎接了与其说是扑不如说是撞进自己怀里的少女,道格拉斯倒吸一口冷气,却尽可能地抑制住了身体的退缩。

    他可还有两根肋骨是断着的,这结结实实的拥抱好险让他痛得“嗷”一声叫出来。

    还好,忍住了……额上冷汗直冒的道格拉斯感受到维瑞蒂将头埋在自己胸口,抽噎的声音断断续续,感受到那双相比自己而言单薄得多的双手正在颤抖,却仍旧紧抓着病号服,拽得这身不算厚实的布料隐隐发出裂帛之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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